“你说是吗?”

他望着王静姝笑,笑意清浅克制,即便明显有着几分作秀的痕迹,可他底子好,较以往清瘦的面孔,一笑下更显皎白郁美,令人经不住地想顺着他的心意。

王静姝挫败叮嘱:“那你千万别伤他。”

沈遐洲点头,然在命人护送走王静姝后,他笑意却是越发冰凉扭曲,当夜,得他只会的嵇牧欲言又止。

他早知自家郎君内心是何等的凉薄诡谲,可这些在过往是很少直白显露的,有瞧不见的道德屏障阻隔着他家郎君去实施那些坏计划,可此刻拭着剑的郎君,再无半点端然俊逸,反射着冷光的长剑照出他冷黑的瞳眸,只有隐隐流泻的狂意。

他又要去杀人。

嵇牧仍旧心有戚戚,劝道:“三郎不若还是只会二郎君一声?”

沈遐洲冷眼扫来,嵇牧被慑得垂头,只听见郎君幽幽道:“有些恶人还是由我来做的好。”

*

夜黑魆魆的,辛家人影攒动摇晃,继而些许呼喊求救传出,廊下的灯笼上也喷溅上了血色,凭空地,连月色都多了几分阴寒。

沈遐洲从一屋堂中踏出,眸中是未褪的嗜血杀意,月色

照亮他半边面庞,明明是干净雅致的侧颜,唇畔的一丝笑却生生将他扭曲得犹如恶鬼。

郎君在享受这种肆意的杀戮,这想法不期地砸入嵇牧的脑中,一瞬他竟分不清郎君到底为了杀戮而杀戮,还是当真为了太原城?

或者两者兼有之?

辛家不安分,王七郎的入城也非是巧合,而是辛家为加剧冲突有意为之,若王家嫡系的七郎君死在了太原城,沈氏郎君还能与朝廷来人继续周旋得住吗?

二郎君与三郎君本就举步维艰,辛家如此作为确该死,可他也越发担忧郎君的病情了,是不是该再换一批郎中来瞧瞧?可又有谁能劝得动郎君?

沈遐洲并不知嵇牧心中几多凝重,他纾了心中积压的暴虐,竟难得的有几分好心情。

*

夜未尽,残月照窗,床帏中的女郎睡得恬静柔美。

沈遐洲静静瞧着,不经在床下脚踏处坐下,他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苍白面皮也如冷玉般清寒,唯有那双眼,幽静晦暗,静静地,死死地瞧着女郎。

睡着的女郎虽没有白日醒着时的动人明丽,可奇异地能让他疲惫紧绷的心神寻得片刻安宁。

这样的女郎,他如何甘愿放手?

朝廷步步紧迫,太原一城在整个大绥国力面前还是显得渺小,是以身入局周旋于各方势力中残喘寻得机遇,还是据守在外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靶子,他虽未踏出决断的最后的一步,可显然的

无论是哪一种,他似乎都无法给女郎留在身边的理由,也无法给女郎安定的生活。

而女郎是不是也厌弃他了,不然她白日为何要独自离开?

他钻了牛角尖,忽地有些赌气,他彻夜苦恼不能寐,王静姝却能睡得香甜,是不是即便有他没他于王静姝而言都一样?

她只是可怜他才暂留在他身边吧。

他将王静姝想得越发冷情可恶,双目委屈得发红,可偏偏自虐一般继续往下想,想她会对旁人笑,会为旁人舞,更会与旁人大婚……

越想,他的心像被剜了大洞,诡谲思量再次溢满心头,弄死女郎的心都有了。

他生着闷气,就想将女郎也推醒,手指堪堪要碰到女郎的脸颊,又倏地收回,他方还用这手杀了人,卿卿会不喜的。

第69章

“你狭隘偏执,非我喜爱……

星渐隐,月渐消,晨雾在将亮未亮的天色中浸漫花树草木,恰是时,一房外的滴漏也在落下寅时的最后一滴,发出极微的水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