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兰说:“要是他来了,你记得喊本宫,一定要记得。”
锦绣侧身,看了眼外头黑沉的天色,已近子牌,这样的时辰,皇上定然是已在长春宫歇下,怎么也不会来娘娘这儿的了。
但这话,她只能在心底想想,不敢当着李佩兰的面说出。
她真正说的是:“好,娘娘,皇上只要来,奴婢一定立马喊您。”
李佩兰听了,终于松开紧抓着她的手。
锦绣替李佩兰掖好被子,就站在一边,等着她下一次睡醒。
夜半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雨。
天是越来越冷了,所以一下雨,水汽就裹挟着冷意,堂而皇之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锦绣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惊醒,惊醒后下意识看着床的位置,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李佩兰已经醒了过来,像棵笔直的树一样,矗立在床上,用她那双凹陷进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
“娘娘......您、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喊奴婢一声......”锦绣被她这副狰狞的模样吓着,声音不自知地颤着。
李佩兰抬了抬头,将视线落到锦绣身上,问着她睡前问过的话:“他没来吗?”
她的声音本就是温软的,因着体虚病笃,气息微弱几分,听上去就带着沙哑,带着可怜,也带着一个女人孤单的固执与渺茫的希冀。
锦绣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到最后,她甚至坐到床上,无视了主仆之间犹如天堑的身份之隔,将那瘦弱至极的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安慰着。
“娘娘,以后会好的,只要等咱们把皇后拉下马,您就再也不用过这样苦等的日子了。”锦绣哽咽着说。
李佩兰被抱着的时候,平静了许多,她感受着锦绣身上传来的体温,有些渴求地枕在对方不甚宽厚的肩膀上,就像在抓救命稻草那样,朝锦绣贴近点距离。
锦绣还在安慰着她:“娘娘,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就等祭祀的日子到了。”
谈及祭祀,李佩兰那双枯泉般干涸的眼睛,才终于升出点光亮,她回抱住锦绣,喃喃道:“对,祭祀,祭祀......”
秦香絮在祭祀开始前,特地跑去了秦飞鸿的府邸,问他准备如何。
即便他胸有成竹地给她保证,她也还是像个老妈子那样,又给他叮嘱了许多东西,然后才惴惴不安地离去,等着祭祀的那天到来。
祭祀的地点,在天坛,秦景负责祭天神地祇,秦飞鸿则祭山川祖先,要用的祭品,太监宫女早就准备好,只待他们取用。
开始的时间,是在破晓的黎明,第一缕曙光落下来的时候。
秦香絮提前到了。
她到的时候,天际大片昏黑,只余一线稀薄至极的浅青,万物都笼罩在氤氲的晨雾里,以至于瓦面上都凝着剔透的水珠,水珠倒映着粉墙灰瓦、回廊构架,还有玉殿琼阙,像是在居高临下地遍察人世。
秦香絮仔细地看了看四周,正巧看到沈鹤知从东向过来。
他穿着那合身的朝服,腰间配一根白玉腰带,整个人清瘦挺拔,抬步间便是衣玦翩跹,说不出的飘然出尘,墨发也束起,不似那夜她在沈府看到的披发模样。
秦香絮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但对方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径直朝她在的位置走来。
沈鹤知朝她行礼,开口道:“臣见过公主。”
秦香絮心思不在他身上,连应声都显得敷衍极了,是懒音很重的一声“嗯”。
沈鹤知直起身子,说话慢条斯理的:“公主不想见到臣吗?”
秦香絮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解道:“何以见得?”
她既没有摆出厌恶的表情,也没有像躲洪水猛兽一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