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能够唤他的人,寥寥无几。

要么是对?他心存畏惧,要么是对?他生出忌惮。

从没有人,胆敢在?真正意义上走向他。

沈莺歌是唯一的例外?。

情至浓处的时候,她总爱唤他延暻,延暻,延暻。

一声声酥入他的骨魄。

他非常喜欢她唤他的字。

谢瓒不是真正的他,只有延暻才是。

在?沈莺歌面前,他可以做回谢延暻,而?不是谢瓒。

他以前听师傅皎然说过,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其力量。

否则在?狂野的夜晚,谁能把迷失在?夜路之上的游子唤回家?

唯有知晓自己名字的人才能。

可以这?么说,沈莺歌是唯一会?唤谢瓒名讳的人。

也?只有她,才能让他回家。

有沈莺歌在?的地方,才是谢瓒的家。

谢瓒一直都这?样认为。

谢府并不是他的家,只不过是他在?人间?世里的一个住处一个肉身的栖处罢了。

是以,谢瓒现在?变得格外?倚赖沈莺歌。

当沈莺歌将?他勾向了芙蓉帐里时,他忽然生出了一份强烈的感觉,许多年前的春夜与今日这?个夜晚完美重?叠在?了一起。

他终于可以弥补当年对?她造成的遗憾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赵蓁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座陌生的宽大床榻上。

她身上虽然衣衫是完整的,但周遭环境之陌生,还是在?她心中掀起了不少震动。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薅了一薅后脑勺的头发?,下意识喃喃地问了一句:“我现在?是在?何处?”

“东宫。”

不远处的纱帐之外?,一座折叠好的绣金屏风前,摆着一座卷珠短脚紫檀质地的长案,案前案后皆堆放着不少奏折。

赵溆正端坐在?案后,手执一根朱笔,正在?慢条斯理?地批阅奏折。

听到安卧于床榻之上的人儿醒来后,他就搁放下了奏折,一晌缓缓起身答话,一晌阔步朝着她走过去。

“……东宫?”

赵蓁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为何会?在?东宫里?”

赵溆负着手,伫于床榻前,俯眸静静注视着她。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赵溆的嗓音听起来比寻常要温柔许多,但少了几分散淡,添了一丝严肃和认真。

赵蓁一直把赵溆当做鹰扬来看待,觉得对?方就是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但赵溆看她的眼神,就显得很……意味深长。

赵蓁在?他灼灼的注视下,快要融化成一滩水了。

赵蓁生平头一回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但在?明面上,她掩唇轻咳了一声:“我真的啥也?不记得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行一步了。”

言讫,赵蓁就想朝外?开溜。

讵料,一只大臂横向拦截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身上淡淡的近似于雨水的香气,扑面而?来。

织成了一只巨大的罗网,严丝合缝地网住了她。

“你、你想做什么?”赵蓁有些手足无措。

赵溆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既然记不起来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回忆什么?”

赵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赵溆从袖裾里摸出了一只漆色酒瓢,在?赵蓁面前从容不迫地晃了一晃:“可还记得?”

“这?是你身上的酒瓢。”

“是,但昨夜,你将?它一饮而?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