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台上的酥油烛火,正?在暗昧地摇来晃去,焕发出?暗昧的一缕红色光泽。

谢瓒在一片暗红色的隐晦光影间,缓缓撑开了眸,一错不错地端视她,嗓音喑哑,如烧沸了的水,道:“怎的了?”

沈莺歌执起纤纤细指在男人的胸口处画着一个圈圈儿。

“我想问问宿容棠。”她眯了眯杏眸,秾纤卷翘的睫毛小?幅度地扇了一扇,如穿过花海的蛱蝶,又如能够溺毙人心的黑色漩涡,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谢瓒很轻地笑了。

沈莺歌的耳屏就贴抵于他的胸膛处,他笑的时?候,她就能听到他胸膛正?在徐缓地震动着,这震动的弧度一声又一声地刺激着沈莺歌。

沈莺歌不懂谢瓒在笑什么,用食指与拇指在他的腰窝处重重捏了一捏。

她这力道使了很大的劲儿,谢瓒疼得轻“嘶”了一声:“为何要?使这么大的劲儿?”

沈莺歌撇了撇嘴,道:“谁叫你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谢瓒高举双手,作缴械投降之状,失笑道:“好、好、好。”

他先将《尸毗王舍身饲鹰救鸽》的故事?跟沈莺歌说了一遭,道:“是这样的,宿太后将这个故事?讲给小?皇帝听。”

沈莺歌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佛教?故事?背后所潜藏的隐喻。

宿容棠将自己比喻为“尸毗王”。

身陷困境之中?的鸽子是走向衰颓之势的“大嵩朝”。

至于追逐鸽子的“苍鹰”,则是谢瓒和她。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命运里的巧合,沈莺歌名字里的“莺”与“鹰”构成了一种微妙的谐音。

沈莺歌深晓,宿容棠在暗讽她。

讽刺她就是那追逐白鸽,打算吃掉白鹅的苍鹰。

呵,真有意思。

沈莺歌继续问道:“嗯,除了讲述《尸毗王舍身饲鹰救鸽》这个故事?,还有别的吗?”

谢瓒提到了她意料之外的人:“宿容棠跟陛下讲述这个故事?时?,向烛其实是在场。”

沈莺歌纳罕道:“她怎的了?”

谢瓒道:“宿容棠讲述完这个故事?后,向烛就出?现了,她用了一柄匕首,将宿容棠钉死在了尸毗王壁画之上,向烛说,宿容棠既然想要?做救世主,那就跟尸毗王一样,就献祭腿上的血肉罢。”

沈莺歌微微瞠住眸,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略微紧了一紧,道:“然后呢?”

谢瓒以手作篦梳,很轻很轻地耙梳着沈莺歌的发丝儿,道:“向烛就将宿容棠腿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了下来。”

“……”

沈莺歌一时?哑口无言。

听及宿容棠被亲生女儿所迫害的消息,沈莺歌其实也并没有多高兴, ? 心中?无波无澜,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无。

她最先考虑到的人,是向烛,而非宿容棠。

向烛割下了宿容棠的腿肉,想必是怀着巨大的、山海难填的一种恨意。

要?不然,她怎的会舍得亲自将宿容棠的腿肉割下来?

宿容棠可是她的生身母亲啊!

向烛视宿容棠为母亲,但宿容棠并不将向烛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

在宿容棠的眼中?,向烛不过是她施展一己图谋的工具罢了。

宿容棠一直在压迫向烛,向烛被压制得太久了,理所应当就会反抗。

是以,向烛割下宿容棠的腿肉,就是为了复仇。

宿容棠变得疯魔。

向烛亦是走火,入了魔。

母女二人一径地入了魔。

沈莺歌眨了眨眼睛,纤纤细指在谢瓒的鼻梁之上轻轻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