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尽,天?将明,独属于破晓时分的曙光将从东方远空的山脉处缓缓升腾起来。

下了整夜的暴雨在这一刻缓缓消停,天?地迎来了暌违久矣的朝暾,那湛蓝透亮的天?幕如同一张洗尽铅华的人脸,呈现出了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宿容棠整个人也呈现出了一种罕见的疲乏,她的发丝全白了,呈现出了一种苍朽的死态。

看在向烛的眸底,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就像是行将凋敝的一枝海棠花,韶华已逝,花期行至了生命的尽头?。

向烛在距离宿容棠三?尺开外的距离,稍稍止了步,剑尖拄地,她一晌拧干盘绕在脖颈之上那湿漉漉的雨水,一晌掀起眼眸, ? 道。

“除了那些骂骂咧咧的话,您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宿容棠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哀家养了你这?只白眼狼儿,养了这?么多年还是养不熟,到头?来你还要背刺哀家一剑,可真是好样的想?从哀家这?里得到什么?荣华富贵?还是权力地位?那你就甭肖想?了,哀家一样都不会施舍你!”

女人尖刻冷锐的嘶吼,回荡在了大殿内外,继而震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回音,悬挂在冷壁之上的牛首烛火,正在不安地摇来扭去。

烛火如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着母女二?人的身形轮廓,这?些黑色的影子成倍地放大于长壁之上,严严实实地覆盖于先前被赵徽刺毁的《尸毗王以身饲鹰图》。

由?影子填充了底色的墨画,显出了一种诡异妖冶的图案。

“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权力地位,我唯一想?要的是”

向烛摇了摇螓首,雨水顺着她的鬓角一路流淌下来,滴答在了地面上,渐而蘸湿了她那一席衣襟。

她的声线被雨水冻得发紧,呈现出了一种近似于磨砂般的质地,颤声道:“您能不能唤我一声‘女儿’?”

“……”

宿容棠原地呆怔住了。

她没料到向烛想?要的东西会如此?简单。

是的,真的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