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是需要一根拐杖,来支撑那摇摇欲坠的重心。
谢瓒在守南城门?时, ? 应是受到了不轻的重创,她不清楚是他靠着?什么一步一步撑过来,赶过来救她的。
并将她从泥沼里?,一步一步地拉出来。
谢瓒离开前, 拿出一只干净雪白的帕子?,细致地擦净她面上的尘埃,并对她哑声说了一声:“沈莽莽,忍着?点。”
他在棉絮上沾了一些药酒,左手伸到她右耳与脖颈之间的位置,托抚起她的下颔,右手捻着?棉絮,细细给她脸上的伤口上药。
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沈莺歌能够嗅到谢瓒皮肤上的清冽气息,还有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眉眸黑湛湛的,黑白分明,如深邃沉静的湖泊,目光温然而有力,落在沈莺歌身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她下意识避开他的注视,视线一径地垂到了地面上,那些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掀起了一片绵长颤栗的烫意。
噗通噗通
不知是谁的心律开始乱了。
沈莺歌抿唇没有说话,谢瓒也没有开口。
她从未如此温驯地立在他面前,如折戟的一只小鸟,短瞬地停歇在他的掌心上,她一动也不动,乖乖任他上药。
他一晌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撩绾至她的耳廓后,一晌静静地看着?她的睫羽。
女郎鸦黑的睫毛秾纤卷翘,正不安地翘着?,谢瓒靠得?近了,甚至还能明晰地看到她眼皮上苍蓝色的筋络。
鬼使神差地,谢瓒俯身近前,吹了一下她的上睫毛。
噗通噗通噗通
沈莺歌心律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被男人的吐息触碰到的肌肤,都泛散起了一片滚热的痉挛之意。
她喉头干涩无比,大脑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一时忘了反抗,讷讷问:“你做什么?”
“吹上睫毛会交到好运气。”谢瓒温闻有礼地松开了她,薄唇噙起了一抹温润的弧度,嗓音喑哑,“你以前说过的。”
十三年前春夜的风跨过了漫长的光阴,吹散了盘根在两人之间的浓烟和火光,空气里?弥散着?引人沉醉的气息。
原来,他还记得?上辈子?两人第二次见?面她做过的事?、她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沈莺歌的大脑嗡嗡作?响,她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坛烧刀子?,手软,腰软,腿也软,醉了似的,差点就站不稳。
她想说自己真实的感受,但道?出的话却是正儿?八经的,带着?毛刺的,无关风月也无情:“不守好南城门?,偏要跑到侯府来多管闲事?,就不怕被玄枭趁虚而入么?”
谢瓒丝毫不恼,退了一步,仍是一副温隽冷静的面目:“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鹰扬正好烧毁了羌敌军营里?的粮草,玄枭这一会儿?怕是在营里?气急败坏地骂人呢。”
沈莺歌蓦觉忍俊不禁。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很符合谢瓒的行事?风格,粮草是前线战士打仗的的底气,他选择烧了玄枭军营里?的粮草,无异于将玄枭打仗的底气也烧掉了,玄枭焉能不气急败坏?
谢瓒为沈莺歌处理好脸上的伤,就吩咐青苍带她离开,他则带着?青朔和白轲奔赴回南城门?。
沈莺歌觉得?就这样分开,好像缺了点什么,压藏在喉间的话,想道?出来,却又不知何种缘由道?出来。
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她低声下气,若是心平气和地跟谢瓒说心里?话,反倒像是选择一笔购销了盘亘于两人之间的陈年旧账。
她不想轻易跟他重修旧好,但心里?那股悸颤如鸽子?似的,扑棱棱地鼓于胸腔里?,痒痒的,胀胀的,随时准备飞出她的喉口,饶是她想藏掩,也掩藏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