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好行装,将值钱的物器一应打包好,趁夜在?罗生堂的指引之下离开?苏州府。

逃难之时,人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徜徉着惶恐不安的气息,但?看到沈莺歌那一张平和?柔韧的面孔,一切的毛躁不安都被细致地抚平了?去,她说得话天然让人心生一种臣服与拥赖。

在?离去的一众沈家女眷里,沈老夫人毅然选择留下镇宅,任凭崔氏如何劝说,都没用,情急之下,崔氏就拉着沈莺歌来劝。

厅堂里的箭漏在?滴答滴答一刻不辍地落着,如黑白无常以一种摄魂夺魄的威压,追在?她们?身后,这种滴答声又如一种推手,努力拨开?沉重如磐的黑暗。

沈老夫人拉着沈莺歌的手,道:“莺姐儿,我自幼长于苏州,生于苏州,苏州就是?我的根,也是?沈家的根,我不可能会离开?这里。”

说着,她将一样物事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沈莺歌的掌心里。

沈莺歌俯眸下视,赫然发现这是?一道调兵信牌。

信牌是?楠木质地,呈廓璧形态,上面雕刻着云朵状,周边起棱,下为圆形,绿色宽边, ? 红底金字,正面錾刻着端端正正的八个字“宽温仁圣,天家信牌”。

“沈家乃是?将门世家,祖上三代皆为保家卫国的将臣,这一枚信牌为高帝所赐,可调五千沈家军,但?到了?我这一代,沈家走向式微,我膝下的儿女没一个从?武的,还出了?沈遒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奸人,他这是?要将沈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好在?,这块信牌我从?不曾给过他。”

沈老夫人说着,眸眶微微濡红,一错不错地凝望着沈莺歌:“沈家的未来,沈家的的脊梁,就要靠你?了?,莺姐儿。”

沈莺歌胸腔如擂鼓般轰鸣,接过信牌时,掌心隐秘地渗出了?一片细微的冷汗。

这一份信牌,仿佛积淀着千斤般的重量,沉得她庶几要抬不起来。

从?此之后,她就是?沈家的家主了?,直统沈家千军,护山河无恙。

沈家军近几年?走向式微,俨如一头落难的雄狮,许多?兵将解甲归田,过上了?古井无澜的平静生活,当战事来临的时候,看着无数黎民百姓慌乱逃难,看着羌贼大肆烧杀劫掠,这些兵将胸腔里都攒着一股子愤慨填膺之气。

他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忍着屈辱逃离家园,将山河拱手让给作?恶多?端的羌贼。

这夜夜半,直至东方传来一阵嘹亮的击鼓声,鼓声阵阵振聋发聩,如一束雪亮的利刃撕破长夜,一众将士们?闻之大受震动,纷纷奔向了?击鼓之地。

只见一道红衣女郎手执鼓槌,长发飘逸如流动的徽墨,宽袖之下伸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击鼓之时,掌腕蕴蓄着一种强韧的力量感,声震天地,彻底掩盖了?那熊熊的炮火声。

女郎面庞格外年?轻,但?一双翦水双瞳里,攒着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匪气。

沈家军里也有一个年轻的都督,名曰蒋书钺,他一下子就认出击鼓者是?沈家的大姑娘,他思及了?什么,不由上前道:“可是?沈老夫人要重振沈家军?”

沈莺歌亮出了?信牌,皎洁的月华偏略地斜射而?下,信牌上折射出了一抹弥足亮眼的雪白辉光,将高帝亲笔錾刻的八个大字真真切切地映照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沈遒勾结羌寇,行谋反之事,战火已经蔓延到了苏州府百姓的家里,时局刻不容缓”

“一众将士听命,”沈莺歌将信牌交到了?蒋书钺的手上,“今夜由蒋都督挂帅,灭沈遒,除羌谍,护山河无恙,至死方休!”

女郎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晰,如沉金冷玉,字字句句敲撞在?听者的心目之中,掀起了?万丈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