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一股子苦涩闷滞的药味扑鼻而来,与药味偕同扑上来的,还有女人疴沉的咳嗽声?。

寒意疯狂地往沈莺歌胳膊里钻进去,骨子里是一片剧烈的震颤。她委实不敢想象,在她离开后,母亲究竟过着?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沈莺歌亟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崔氏的背部,替她顺下了梗在胸腔内的那一口闷气。

崔氏费劲地睁开眼,一见到是女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定睛望去,果真是女儿,一股泪从她眼底无声?地滑落下来,但理智很快归拢,崔氏道?:“我不打紧的,你?去跟祖母说一说话。”

她想将沈莺歌从病榻前推开,但手伸到了一半,又僵硬地收缩了回去。

沈莺歌握住了崔氏的手,俯眸下视,女人的骨节和腕脉等?地方,浮起了很多淡粉色的泡泡,这些泡泡被抓挠得特别红肿,有些甚至出血流脓。

沈莺歌喉头一滞,道?:“这些泡泡很痒吗?”

崔氏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似的,想把?手伸回去,但沈莺歌力?道?不算轻,她也伸不回去,只好嗫嚅道?:“当?然?很痒啊!”

不知怎的,沈莺歌有一股子气涌上来:“越是痒,越不要?抓,越抓越不好了!”

崔氏一愣,没想到说话素来轻声?细语的女儿,会这般厉声?教育自己。

崔氏苍白?的面色红润了几分, ? 笑出声?来:“你?以前跟个抑郁的纸人似的,风一吹就倒,嫁入谢府后,精气神都有了,能挺直腰眼子跟娘叫板了,谢相想必很疼你?的罢?”

她反握住沈莺歌的手,正色道?:“在谢府大宅过得好吗,可有受欺负?”

沈莺歌摇了摇头,温和地笑道?:“我在谢府过得挺好的,大家都对我特别照顾母亲,我帮您梳头罢,人要?活得漂漂亮亮的,任何妖魔鬼怪才不敢近身。”

崔氏是真的觉得女儿变了,她说话有一股子自信从容的气势在,天然?是让人想要?顺从与信赖。

沈莺歌从梳妆台前拿起一个篦梳,蘸着?鸡蛋清儿,给崔氏梳起头来,绾了一个端庄的高髻,又拿起一张花片儿,为母亲点绛唇。

做完这一切,沈莺歌捧起镜面到崔氏面前,道?:“母亲,您看看。”

打从沈遒纳了徐氏为妾后,崔氏就很少?再梳妆打扮自己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女人的妆都是为男人而画的”,沈遒让她寒透了心,她就不想再日日梳妆打扮取悦他?了,因为她觉得根本?不值当?。

直至望向了镜中的女子,崔氏蓦然?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陌生,这个戴着?高髻、描着?红唇的女子,是她,好像又不是她,精气神比以往好了不少?。

“以后我会天天来给母亲梳妆打扮,”沈莺歌放下镜奁,牵握住崔氏的手,“我们母女俩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崔氏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塌陷了下去,混沌无序的生活仿佛寻到了主心骨,她忍住泣意,笑着?说:“好。”

-

顾大夫留在屋内医治,沈莺歌从东厢房出来时,适值晌午,内务府的婆子来送午膳,她无心看了一眼,竟发?现是一些剩羹残饭。

周嬷嬷看不下去,将自己的那份饭膳给崔氏送去。

沈莺歌匪夷所思,阻住周嬷嬷的动作:“母亲养病的这些日子,吃得都是这些?”

堂堂一位侯夫人,怎会落魄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