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绵绵走到走廊尽头,伸手握住房门把手,听见他在身后欲言又止地喊了声。

“……绵绵。”

声音低而缓,尾音轻飘飘地落下,竟然显出几分游移来。

声音落入耳道时,陈绵绵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愣。

有多久没听到他这么叫她了呢?

不是聊天框里直接省去主语的文字,也不是对话里从不喊名字的直呼,更不是情绪不佳时的连名带姓。

两三秒过去,她有关他的记忆都如走马灯般放映,却只能想到这场闹剧开始的那晚,他把她抵在门后,这样喊她。

可是那时候他喊的,真的是她吗?

陈绵绵偏头看他,视线在他手腕上那条年代已久的红绳上停顿了两秒,轻声道,

“别叫我。”

那声音很轻。

平静而缓慢,丝毫没有方才的情绪波动,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开口,却让人感到比刚才还要明显得多的疏离感。

程嘉也一顿。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

好像她永远都不会再从他身边经过了。

停了两秒之后,陈绵绵视线上移,看着他,笑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一字一句。

“你叫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哪个‘绵’呢?”

程嘉也的心脏倏然往下沉,毫无预兆地跳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又看见她偏头,笑了一下,轻轻巧巧地问了一句。

“许意眠的‘眠’吗?”

0040 40 午夜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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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绵绵和许意眠的渊源并不止于此。

算上医院这次,她应该已经或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她四五次了。

奶奶生日那天,出门时碰巧遇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回头一瞥,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第一次是程嘉也生日。

他生日正值夏天,彼时她碰巧在程家暂住,所以未曾被邀请,就闯入了这场朋友之间的谈话。

很晚了,她半夜醒来,想摸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被落在楼下了。

房子隔音很好,将楼下客厅的声响隔绝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她走到楼梯口,才听见背景音似的低缓歌曲,以及低低的谈话声。

“你今年生日就这么过啊?我们在这儿聚一聚就算了?”说话的人是邢肆弋,尾音落下,还有玻璃酒瓶放在桌上的清脆声响作陪。

“不然呢?”主角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反问,不甚在意的模样。

程嘉也穿着件黑色外套,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脊背贴合沙发背弧线,头顺着扬起,眼睛半阖,看上去没精打采,兴致缺缺。

“行了吧,我估计他根本都不想过。”

周誉从酒柜里挑了酒,慢悠悠踱到客厅里,在桌沿上一磕,开了盖,啧啧道,“那个谁走了之后的第一次生日哈。要不是你喊,他连家里办一下都懒得。”

程嘉也没说话,依旧仰着头阖眼,没搭理。

从楼梯口的视角看去,刚好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和脖颈。

陈绵绵站在原地,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犹犹豫豫,在台阶前兀自纠结。

邢肆弋不太愉快地啧了声,拎着酒瓶落座在他身旁,“还想呢?”

“想什么。”程嘉也倦怠反问。

“许意眠。”

邢肆弋话一出来,他似乎微妙地顿了一下,喉结缓慢一滚,不搭腔了。

“你看他那样子。何止是还想啊,一谈到都不想说话。”周誉在旁边添油加醋,“我觉得你迟早要完蛋,程嘉也。人家都出国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痴情,演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