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嘉也好像确实可以自己行动,手撑在桌面上,稍一用力,闭了闭眼,自己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虽说已经很晚了,但不可能就留宿街边吧。

远处亮着一个巨大但昏暗的灯牌,字迹脱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可以看出“住宿”两个字。

陈绵绵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摸身份证,忽地摸到一个别的东西。

她蹙着眉,打量着这个落在她帆布包里的黑色钱包。

折叠式,黑色漆皮,里面有一点现金和几张银行卡。

徐胜的。

约莫是方才王朗结完账,随手一放,落进了她包里。

按照常理,陈绵绵应该收好,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还给失主,但她现在光是握着这个钱包,都能感到那种油腻腻的触感,怪恶心的。

她不想做那种好人。

于是陈绵绵紧皱的眉头松开,顺手就要把这个钱包往路旁的垃圾桶里扔。

谁管那人找不找得到?

反正她就是一个发现自己包里有杂物,顺手扔掉的人。

手刚伸出,递到垃圾桶口,还没来得及松开,手腕忽地被人攥住。

陈绵绵回头,看见程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现在站在她身后,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他依旧一言不发。

夜色太暗,街边没有灯光,午夜凌晨的光源只有夜空中的星星,但并不足以映亮背光的人的神情。

陈绵绵看不见他的神情,不知道程嘉也在想什么,但她能够敏锐地感知到最直接的肢体语言。

……他似乎,不想让她扔掉这个东西?

他用的力道不轻,但十分克制,清浅地环在她手腕上,是一种她想要挣脱就可以随时挣脱的力度,但手背青筋却浮起,似乎十分矛盾而挣扎。

但那情绪好像是对他自己,并不是对她。

陈绵绵蹙眉感知时,程嘉也还想起什么似的,在方才被徐胜握过的地方用了点劲,指腹用力地擦了擦。

“……松开。”陈绵绵说。?ò海?馹綆四妻1七9二⑹⑥壹

她坐烧烤摊上的时候就用酒精湿巾反复擦过了,不可能把那种触感留到现在。

手腕上的手顿了一秒,然后缓慢地松开。

“哐当”一声,有重量的东西碰撞垃圾桶金属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还伴随着身后人一声低低的“别扔”。

那声音很轻,很哑,从喉咙口里低低地涌出,竟然像是一种哀求。

……很不合时宜的情绪。

莫名其妙,突兀至极,甚至说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为过。

陈绵绵一顿,再度蹙眉,回身看他。

程嘉也站在夜色下,漆黑的瞳孔湿润,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他虽比她高出一截,但此刻的情势看起来却绝不居高临下,站在那里,好像气焰都要矮一截,任何事情都全凭她决断一般。

而他能做的,仅仅是说松开就松开的手,还有一句哀求似的“别扔”。

那一瞬间,相似的场景和动作,倏然让陈绵绵福至心灵一般。

如果说,刚才过于正常的举动和脸色还让人看不出来的话,现在她可以断定,程嘉也的的确确是喝醉了。

夜色寂静,偶有两声鸟鸣。

陈绵绵站在原地,看着他,平静地问。

“你以为我在扔那条项链,是吗?”

那个绵延在他们之间,屡次出现,却屡次错过的礼物。

那句当时没能说出口的“别扔”。

漫长的沉默里,程嘉也眼睫颤了两下,垂下眼,先从这场对视里败下阵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