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白翎,小男孩曾经青涩可爱的轮廓,已磨出锋利冷艳的棱角。他最后一次见他,是白翎六岁。十五年转瞬过去,可想起当年的事,当年的感觉,他还历历在目。

岑庚泓感叹了声,“没想到再次见你,你竟然会站在我的对立面,跟我的仇人厮混在一起。那时候你才那么高。”他抬手比了下,“白珂杀人,你就乖乖跟在她旁边帮她掩盖,那时我就想,这孩子有情有义,要是养大了不知道有多忠诚。”

白翎肩头微不可查地颤了下,慢慢咬住唇。

岑庚泓怀念地说:“我本想逗逗你,可白珂不怎么把你带到办公室来,我思来想去,只好废掉一个女儿,跟你做做朋友嫣嫣呢,也是挺乖的小孩,我跟她说‘爸爸借你的身体跟别人交朋友好不好’,她点点头就答应了。”

“后面那两年,陪你上游泳课,跟你手牵手放学回家的,都是我,不是嫣嫣。”

“你的手很暖和,很烫,才五六岁体温就很高了。我越想越觉得可惜,白珂怎么没把你生成女孩,但没关系,同性恋我也能搞。回头我配一具年轻的身体出来,你当个beta留在我身边,长大了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职位,资源,我什么都能给你。”

说到这里,他难以自禁地叹了声,“可惜你母亲不识相,我试探一下,她就反应激烈,比当年我说要娶她还不情愿。”

“我只能把她派到地表去,等她得了辐射病,我就好找关系把你接过来了。”

对他而言,夺走一个孩子的抚养权,不在话下。所以他便不紧不慢地安排。

可白珂这女人的反抗力度超出他的想象。

当年她不听话,非要怀个野种,他把她的核心研究员位置撤了,踢到边缘单位去,她没服;后来他想要她儿子,他逼她去核辐射最强的地方工作,她也没服。

而且执行力高得吓人,整理整理就把小孩扔船上,之前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弄得岑庚泓措手不及,追过去的时候,船已经飞出大气层。而那个疯女人站在那里,苍白得像个病鬼,对着他嚣张大笑。

她是个异类,她的心里是没有什么集体可言的。

岑庚泓本来挺欣赏她,但三番五次被忤逆,他也开始厌恶。她既然以为送上船就能脱离他的掌控,那他就让那艘船往危险地带开。

后来果然出了船难。

他跟白珂说,很不幸,小翎死了。那女人更疯了,她根本不信,后来还托关系往帝国汇过一次钱,但找不到收款人,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本来我想,这么小的孩子经过船难,不死也要大病一场,以后的事我便放下,不计较了。”

“可谁曾想,你进了军队,一下子长得出类拔萃。那年你十八岁,前途一片光明,我在军部的内部预备升迁名单上瞧见了你。照片拍得真好,我专门留了一份存起来,另一份发给剑鱼公爵的小儿子我和公爵私交不错,他儿子革兰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岑庚泓惋惜地说,“可惜你和革兰处得不太好,他弄断你一条腿,害你进监狱,连分化都堪忧了。”

白翎后背一片冰冷黏腻,只觉得那道嗓音如附骨之疽,瘆人地粘在自己身上。

“那种情况下,你就算逃出去,大概率也要一辈子活在贫民窟里,靠着捡垃圾为生。想着你这样凄惨,我也不忍心去找你。”

“后来我离开帝国一段时间,去联邦发展,错过了你许多消息。直到那一天,我在星际鬼市里,看到你和伊苏帕莱索手牵着手逛街,你像一条小狗,那么忠诚,眼睛明亮,跟他说着‘我保护您’那时候我通过赛博神庙的监控看到你,心里真是后悔极了!”

瞬间,一种被窥视和揣测的阴冷,隔着时空渗透进白翎骨髓,让他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