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困顿,贫穷,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要是有钱就好了。
我要把我生病的朋友养起来,要让他吃饱饭,要送他烤肠机……厂家倒闭了就把设计图买过来,重新做一个,生活有这么难吗?
有这么难吗!
有。
如果那时出现一个魔鬼,站在他面前,扔给他一袋金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性命。
一起同甘共苦的朋友,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让他过上好日子。
不能成为开空头支票画大饼的人。
不能。
两手空空地来。
基德端着茶杯,静静望着神情尴尬的隼,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轻柔地告诉他:“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你为了照顾我们,已经倾尽全力了。
“所以没关系的。”
他拽着白翎坐下,满足得像是已经收到了梦想中的烤肠机。两个人坐在横梁上,空间挤得没有缝隙。
远远看着,仿佛两只来不及迁往春天的鸟。即便寒风刺骨,只要在窄窄的电线杆上羽毛蓬松地挤成一团,便能心满意足。
没一会儿,白翎被叫走,处理紧急事务。
他有些不想走,犹豫了半天,脚步都不舍得往前挪,一味地回头望朋友:“你一个人可以吗?我马上就回来。”
基德没说话,他微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表示一切安好。
白翎回来得很快。等他摇摇晃晃重新走上横梁时,放在一旁的茶杯还丝丝冒着热气。
基德闭着眼睛,靠在墙边,人已经走了。
白翎独自僵站了好一会。
最后,他一步一步来到基德身边,从领子里掏出他身上的狗牌,坐下来,把酣睡一般的海鸥抱在怀里。最后一次,他拍拍他的翅膀根,压抑不住喉间哽咽:
“再见,朋友。”
后来,白翎按照基德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撒向外太空,撒进星辰大海。
因为这家伙曾经说过,自己的愿望很多,既想去首都星看看,又想看完了回自己家,所以就把他撒进太空里。这样随着恒星风暴和小行星活动,他就飘啊飘的,自己飘回去了。
白翎说,那岂不是整个宇宙都飘着你的一部分。
“是哇,每次你来到太空,可能我的万分之一就贴在窗子上,跟你打招呼呢。”
“除了我,还有牺牲的大家,我们一块儿贴在窗户上,为你保驾护航。”
白翎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小鸟小海鲜们贴在玻璃上,把舰船变成了古怪坚固的幽灵堡垒。大家使劲挥舞着触手、鱼鳍和翅膀,五彩斑斓,齐心协力,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太阳飞去。
你从不是孤立无援的,不管何时何地,我们都在。
白翎想,他重活一辈子,仍然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还想认识这些人。
白翎之所以成为白翎,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他们来了,活过,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部分,变成白翎无可取代的重要部分。
基德也是如此。
去世前,他把海鸥团送给他的荣誉称号,转送给白翎。
“隼子,超级耐杀王的称号,就交给你了!”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要继承下来,成为我杀不死的朋友。”
一直杀不死,一直活下去。
现在,杀不死的朋友,又一次抱着很耐杀的朋友。寒夜里的暴雪模糊了白翎的视线。
他睫毛结起霜花,深深佝偻着腰,挡住上风口,本就柔白纤韧的发色,变得更如雪人一般。一张口,灌进喉咙里的风,让他声带止不住颤抖起来:
“这次不一样了……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