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等他开口。

那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愧疚席卷了郁沉心底。显然,他刚才不由分说把鸟箍在这里,对白翎称不上尊重。

但白翎在意的似乎不是这点。

他见人鱼没有说话,遂点点头,自言自语似的道:

“您没有要说的,可是我有。”

他顿了顿,垂下目光,轻轻整理弄皱的衣摆。

“您刚才问我有没有生气。其实,我觉得我没有资格生气。”

他气息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间,说一会就要缓一会。

“您好像,并不在意我的看法。”

“……哪怕我三番五次地恳求您,希望您能好好保重身体,您依然我行我素。我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失望……在我脑海里,我一直在构想我们一起生活的未来。我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我想带您去看沙漠雨后开满山谷的野花,去看仙女座百年一次的壮丽流星雨,或者去您的城堡,快活地过几个,甚至几十个夏天。我开机甲的时候,肢体很紧张,总会胡思乱想。所以我连结婚三十年后要送您的礼物都想好了。可您却一直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您并不在乎。”

“您只是……只是一股脑地把需要的东西塞给我,却没关心过,我可以穷困潦倒地活着,唯独您是我的必需品。”

“您上次说,我认识您太晚了,所以很多事不能改变。”

“我并不迟钝,我大概能猜到您要做什么。爱植物如命的人,连小花园都不要了,一定是想付出什么代价,换取所有人活命的机会,就像你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就像我无数次做的那样。

“可我还是私心地希望,您能看在我年纪小,稍微迁就我一些。”

“遗产什么的我不要了。您多陪我十年吧。”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曾经抹着眼泪的祈愿。

船我不上了,妈妈陪我长大吧。

老鱼的bt程度有时候会让人头皮发麻

??[265]实验场

十年。

他甚至都不敢祈求二十年,三十年。他只要十年。

郁沉嗓音渐渐嘶哑,“十年之后呢?”

白翎眼睛垂着,神情出乎意料的平淡,“看情况吧。情况不好,我可能会半夜拎着啤酒去你的坟上絮叨絮叨,累了,就趴你墓碑上睡会。要是情况好”

像是想到什么值得安慰的事,他扯动面部,勾起薄唇,“就去找你。”

仿生人的呼吸系统照常运行。可郁沉却觉得喉咙像塞了湿纸球,死死地哽住了,“……上哪找我?”

白翎轻微抬头,看他一眼,“那要看你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你这人虽然做了不少好事,但大概率还是下地狱。那我也下地狱好了,给你做个伴。”

他轻妙淡写,把黄泉路上作伴说得像春日郊游。态度坦然,像是早就在郁沉不知道的时候就决定好了。

郁沉一点一点收紧五指,几乎把钢筋做的指骨捏断。

维修室狭小,没有地方坐,白翎便把瘦削的脊背靠上架子,借以支撑疲惫的肢体。他嘴唇发灰,无声地把手臂抱在胸前,姿态很像抱着自己。

“我知道自己很难说服您,也无法阻止您。就像您从来不曾阻止我做任何事。”

“我们都有必须要做的事。”

“您也不必心疼我,我早有心理准备。”

一次又一次病危,医院都陪他住了不知道多少次,药量一次又一次加,宁肯给自己上锁链,人鱼不痛吗,想必是痛的。眉毛都没皱一下,还是坚持跑过来陪自己,想尽办法利用每一分时间,见空插针地温存一会。

已经足够了。

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