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对不起,我尽快赶回去。
二十八岁的奔逃,哪里都逃不掉。
……
雷声翻滚,莽莽苍苍,似乎怕着什么就来了什么。
她当即回头,预备拉着洛珩回车上躲雨,却没留神无言并肩散步的时刻,二人已经缓慢拖延出一条漫长路程。
漫天乌云沉重压下来,潮涨得迅速,一瞬没过她们脚踝。踩着沙子折身回车的半路,仿佛是一定要让唐言章走个轮回,顷刻,雨幕铺天盖地,一如当初孤身坐着绿皮火车奔逃到未知远方那天,将她彻底浇得湿透。
“我们回酒店。”洛珩挡在风眼处,想尽力遮去一些雨,她将唐言章拉进副驾,“我视力好,我开。”
她有想过会下雨,却没料到来得那么急那么重。年长女人坐进车里时呼吸还发着抖,睫毛挂着晶莹水珠,看上去颇像刚哭一场。
她不敢耽搁,迎着厚重苍茫成一片白雾的雨,驶去旅店。
唐言章生病了。
烧起来毫无预兆,甚至连一点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该死。
为了尽快找到落脚点,洛珩就近寻了家偏僻旅馆。原本打算将已经贴身淌水的衣物换去,洗个热水澡后,就可以不那么狼狈地再度启程换家市中心的酒店。
却没想到唐言章甫一洗完便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出门出得急,她们都没备药,方圆十里外也没有医院诊所和药店,连骑手都无法配送。
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无数次,一边将毛巾沾湿冷水拧干,擦拭年长女人因高烧而潮红的身躯。
“唐老师?唐老师,你还好吗?”
毛巾只片刻便滚烫,翻来覆去都是蒸腾的热气。她便又折身去浴室过凉水,再度为她降温。
为什么要想当然地觉得药这种东西可以在当地买。
她要是再细心些,再细心些……
明明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为什么还将这些当做小事,当无所谓。
她掐住自己掌心,平薄的唇失了血色,她俯下身,去碰她脸颊。
屋外雷电晦暝,风鼓噪着雨,铺天盖地地打在玻璃上,将窗柩撞得轰轰作响。
依旧一片赤烫。
注*标题取自余光中同名散文
因为实在是太适合所以忍不住用了
第0070章 安全感
她梦到自己还坐在那列绿皮火车中,铿铿车头载着一个孑孓孤寂灵魂翻山越岭,只不过目的地又回到了那方囹圄。
她梦见目眦尽裂的男人挥落的巴掌,将她扇得踉跄后吼出来的那句不孝,母亲躲在角落一声不吭地流着泪,还有葬礼那日,闷沉的雨后泥土与连绵不断的香火味,以及耳边断续悲恸哭嚎与碎语。
她跪在地上,万籁俱寂的灵堂地板上洼洼水痕,像极了自己被凿得千疮百孔却还要缝缝补补的心。生者对于逝者的敬意总是单薄又吊诡,斯人已逝,能做茶余饭后八卦话题的对象便换成了她。
“还当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怕不是都烂哦。”
“就是,大学生怎么了,连自己爹都舍得送进去,不孝女。”
“哎啊,老唐家的不孝女早出名了。会读书有个屁用?克了自己爹克了自己老公,啧啧……”
……
眼前是疯狂生长起的藤蔓,伸手一触便多个血孔,正汩汩向外冒;那些看不见的恶意里外将她裹起,犹如挣扎在海浪中的桅杆,她死死保持平衡,连带关节都用力到泛白,张开口,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加害者得不到你们的声讨?凭什么受害者背上所有罪名,被你们口诛笔伐。
荒谬。
荒谬至极。
藤蔓抽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