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大道,一条去鲁口镇,一条去潼江镇,齐家的车队往鲁口镇方向走,赵老汉跟在他们身后吃了一嘴灰,分路后,干脆就地寻了个位置歇脚,就这般看着他们的队伍消失在视野里。

赵大山脱了草鞋,出汗的脚底板在地上摩挲两下,再慢吞吞穿上鞋:“爹,大户人家都跑了,咱要跑不?”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望着通往鲁口镇的那条路,“这天开始热了啊……”

“往哪儿跑?咱家在外地可没亲戚,没个能投奔的人。”赵老汉接过闺女递来的野梨,在身上囫囵擦了两下,张嘴就咬下一大口,声儿咔嚓咔嚓的,迸溅的汁水抚平了燥热的心火“就算能投奔金鱼,咱也不知道边关的路咋走啊!”

他也不是傻子,要说看见大户人家跑路,心里不慌那是假的,权贵人家想买牛都不用去牛市,私下得了信儿哪里有好牛犊直接就牵回家了,哪里还能轮到外人,消息来源可比普通人强得多。

上次只是听人摆谈他们可能要跑,这次是真拖家带口的跑了,不知是真得了啥信儿,还是聪明人嗅觉敏锐,提前避险。

远离危险是人的本能,赵老汉肯定也想过平静日子,可问题在于,小宝说半个大兴朝都被旱情影响,就算想跑,也就是换个地儿继续旱,没啥实际用处。至于哪里不旱,小宝也不知道,赵老汉自己猜想,可能就是不缺水的地儿吧,大江大河大水库那种。

但这种水也喝不得,喝了也要死人,只能淋个庄稼,保证收成。可若是人都没水喝,要渴死了,庄稼长好有啥用?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躲打仗呢,也是差不多情况,没地儿去。

去边关找金鱼,赵老汉觉得还不如在自个老窝待着呢,啥叫边关?那可是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的地儿,比庆州府还危险,他和几个儿子虽然杀了几个流民,可流民说到底也是大兴朝的人,心里头不咋畏惧。

边关就不一样了,面对的是外族人,从心来说,他还是比较害怕,仅是听见“外族”两字心里头就犯虚,没有实际接触过的人,总会下意识把对方想的极其危险。

当然,最重要、最根本的原因,没路引。

齐家有钱有势,齐老爷带着族人迁徙,其中不知耗费了多少银子和心力。提前躲避有可能发生的天灾人祸,齐老爷聪明,但这种聪明也是建立在如山的银子之下,没钱寸步难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赵老汉知道今年要大旱,也被齐家人的迁徙引起了不安,可有啥用?莫说去更远的州府,他家现在就算要去庆州府估计都挺费事儿,没办法,得罪里长了。

出门要找里长开路引,跨越州府更是需要经过官府的手,虽然征兵一事怪不得他们,但人么,生来小心眼子,里长原本就不是啥大度人,这事儿一闹,连前头春播他都没有亲自来,而是随便派了个村民过来例行公事走一趟,可见心里是恼了他们晚霞村。

如今要找他办路引,可不是拎一篮子鸡蛋就能了事的。

难呐!

歇了片刻,一家三口继续赶路,不过这次却没走大路,而是拐道进了山。

待到无人之处,赵大山望风,赵老汉守着闺女,看她把牛放到神仙地去,他还是不放心,干脆亲自进去把绳子系在桃树上,警告大黑子不准欺负牛,顺道拿了七八个馒头出来,囫囵吃了午食,然后继续赶路。

到落石村时,差不离正是午时,赵老汉半点不带客气,带着老大老幺就去了孙家。

落石村的人都认识他们父子,刚走到村口,一个妇人扭头就冲着孙家嚷嚷:“哎呀,孙老大,孙老大……你要等的亲家来了!”

赵老汉被这嗓子唬一跳,抬头就见孙家老两口从院子里跑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边走边系裤腰带的孙大哥。

看见赵家父子牵着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