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来了,还瞧不出个啥,里长本想问问尸体的事儿,话到嘴边儿还是咽了下去。他生怕面前这老家伙捞枝攀树,借机又要大吐苦水,让他帮忙收拾那几具尸体。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不知。

“王家前头建了新房子,老屋空置了下来,我和他家说一声,你们今晚就在他家对付一宿。”里长说着挥手招来一个娃子,让他去把王大郎喊过来,他有事要说。

李来银自然是叠声道谢,腰杆都要对折了。

这一夜就在王家的老屋凑合了一宿,是真凑合啊,连张破凉席都没有,更别说饭食。当然,他们也没想过吃别人家的饭,就是想着里长把他们丢给王大郎时连一句叮嘱都没有,王大郎的态度也十分冷淡,想想就怪难受的。

哎。

出门在外,哪儿哪儿都不舒坦,难怪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真是,出来一日就开始惦记自家的狗窝了。

好在赵大根那厮有远见,让村里每户都出些粮,蒸了好些干粮给他们带在身上,一口干粮一口水,好歹是混了两顿。

夜里睡不安生,在别人家连眯觉都提着心,咋都不放心院子里的粮食,中途醒来好几次,瞧见守夜的两个妇人没打盹,他这才放心。

翌日,天麻麻黑,村头就热闹起来。

火把犹如一条长龙,照亮了尚且黑沉的夜。

周围几个村的村民慢慢赶来,推车,背篓,肩扛,干力气活儿的全是正值壮年的汉子。举着火把,拿着锄头菜刀等防身的则是妇人。

看见晚霞村一行人,有人脸上带着讶异,也有当初去村里帮忙埋尸的汉子热情打着招呼,但更多的还是漠然,毕竟不熟。

“还有哪个村没来?”里长穿戴整齐走过来,看向正在和几个村的村长说话的儿子。

“李子坝和于家弯的还没来。”里长儿子扬声道。

“喊人去看一看。”里长皱眉,表情有些不满,“年年都是他们两个村最慢,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住在山旮旯的村子,一个两个三个墨迹啥。”

李来银就当没听见,他们待会儿肯定是吊车尾,就不去和其他村的人争位置了,自觉一点,直接走在最后面,免得挡着别人的道。

落后有风险也有好处,若是他们倒霉催半路遇到流民,大根说了,粮食别管,直接丢了,跑就对了。

如果流民是从后头出现的,那就没得说了,回头村里一定会给他们风光大葬,让他们只管安心闭眼。

不过大根也说遇到流民的可能性很低,让他们只管放心。

不放心还能咋整?为了儿孙,就算是一条黄泉路,他们都要大着胆子踏上一踏的。

“不管他们走得多快,去了镇上还是要排队,咱只要不掉队就成。”李来银对自己村的妇人婆子们叮嘱,“中途要是累了你们就说,咱可以停下歇歇。”

周婆子叉着腰,不服输道:“小看谁呢,咋可能掉队?你们汉子能挑一担谷子,我也能挑,少用你的小眼睛看人,我厉害的很!”

“就是。”吴婆子也有些不高兴,这些死老头张嘴闭嘴就是让她们慢点稳点,在村里是这样,出了村还是这样,她也没见他们多有力气,走得多快啊!还不是和她们一样累得哼哧哼哧,大家伙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才是。

“懒得与你们说!”李来银气得很,想骂她们不识好歹,扭头就见黑沉的小路上亮起点点火光,知晓是李子坝和于家弯的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往手掌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狠狠搓了搓,随即弯腰握住独轮车的把手,微微一咬牙,稳住重心,便推着摞着几袋粮食的车站在村口准备。

周婆子等人见此,忙担着背着扛着推着粮食跟上。

排在最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