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民捅成了筛子,他不信官府能分出多少兵力下乡抓人,征兵消息下来后,里长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就如每年春播秋收,纳税徭役,都是他挨个村子通知,协助县里下来的官差办事。

赵老汉心里有一个想法,这件事得从里长身上下手。可若想从里长身上下手,那就越不过村里……

说到底,征兵这么大的事,除非你当机立断抛下所有躲深山当猎户,不然只要你还想转圜,想在村里过日子,村里那关就得过去。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道理你家好事都占尽了,别人家破人亡还要替你隐瞒吧?

李大河沉思了许久后,突然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一听?既能在征兵的时候躲进山里,还能在兵爷们走后下山,既不得罪村里人,也能混过里长那关。”

赵老汉顿时扭头看向自己的老兄弟,他娘的,不会和他想一起去了吧?!

其他人也是猛地扭头看向他,眼神一个比一个炙热,吴大柱忍不住催道:“叔,你快说!”

李大河轻咳一声,缓缓道:“其实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咱不是还得赶着下山埋人吗?我寻思要不暂时先不埋了,我们村遭了这么大的难,没道理藏着掖着啊!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娃子有糖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不主动上门哭,谁能知道咱们受的罪?”

“我是这么想的,往年县里征徭役,也是里长带着人东家跑西家窜通知消息,我们村这次死了不少人,这不,尸体都还在窝棚里摆着,做不得假。征兵是大事,流民来了还能躲,但朝廷下发的文书谁家都躲不过去,这次就是因为大家伙不团结,所以才在流民手头吃了天大的亏,若此次征兵再不拧成一股绳,那大家伙就彻底没了活路。”

“我们下山去和村里人商量这件事,说明厉害关系,让村老派人去里长家通知,就说咱村遭了大难,流民进村死了几十个人,说村里眼下就剩些老弱妇孺,让他们带人过来帮着埋人。而我们,包括村里的汉子,有一个算一个全躲山里去,婆娘儿女都可带进山,回头里长数着尸体数目,对不上村里的人口,就让村老们说,村里人被流民吓破了胆,不敢下山,山高地阔,他们也找不到人。”

李大河说得口干舌燥,一个劲儿添唇,可见他说这番话心里也是紧张的:“找不到人,不代表我们死了,只要无法证明我们死了,里长也不敢去县里销我们的户籍。我们只要捱过征兵,回头下了山,照样还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就算里长问起,咱就说不知山下的事,更不知征兵。”

只要山下还有征兵,那他们就一直“躲”在山上。

除非世道安稳了,或者不征兵了,他们才会“下山”。

如今村里捞出来的尸体,就是证明流民残暴的最好佐证。更重要的是,征兵的消息还没下来,里长不知此事,那他们提前把人喊过来,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村出了大事,到时就算征兵,此事一提,兵爷怕是都不会太过执着从他们村抓人,毕竟他们是个小村,真要征兵,还是大村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