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看人微微低头进了遮阳棚。有人站起来,真空中开始有声音流动,疑惑的,怯生生的,低沉的,一只只肺如风箱鸣响,架着各式各样的烛火与柴火。

火焰的细腰一摆,市局的伸缩门打开一道小口,又有人出来,加入进去。阳光很亮,但这些人面目模糊,打眼望去,都和地铁里带儿女过节的家长一般无二。

最后面是卫昌。他高挑,气质略有不同,有意持重,又有种松弛的随性,步伐免于从众,是自己的频率。历中行看第二眼,却也觉平庸。卫昌余光瞥到他,略显迟疑,微一颔首,很快转身。

历中行没有动,双手插兜,立在花坛边上。

前面几人自动往旁边让,给卫昌挪出空当走入棚下,而后又在他身后合拢。

他看见了那天“盯梢”他们发掘的老伯,黑白驳杂的发顶被潜入的风顶起来一丛,像一蓬枯草。他胸中的风箱频率不稳,柴火左摇右晃,他的脸由姚江转向卫昌,再转回姚江。

太阳很亮,历中行看不清他阴影中的脸,只看见那蓬不断变换方向的枯草在风里抖动起来。

抖动着,抖动中,姚江往遮阳棚外面,往所有人外面看了一眼。

风停了。

日光抽干了所有的空气,声波无法抵达的地方,历中行被某种超越寂静的寂静击中,随之蔓延出无端的不安。

一秒。

一根挥起的锄头,猝地将一切真空砸碎。

“凭啥!”风箱鼓满,焰火呼地向云霄腾起,柴芯噼啪一声燃断。

锄尖重重下落,猛滞半空,轻抖

姚江接住粗沉的木柄,持举,紧握。

所有人哗然后退,眼疾手快的,第一时间拥攘着卫昌退到棚外。

历中行箭步向前,突入人墙,沉声道:“干什么!”

姚江身侧无人,他上去一把擒住锄柄,两人合力,锄尖顿时纹丝不动。

“你们别欺负老人家!”小姜着急地喊,眼睛看向历中行。

“算了算了……别真伤了人……”有婆婆拉着老伯胳膊。

“大伯放手放手,都放手吧。”更多的手搭上锄头。

人声喧嚷,重新涌上,农户们一边劝一边哭骂,又惧又怨。

“农民的事怎么不归农业局管!”老伯卸了劲,任大伙儿七手八脚搬走锄头,气得呼哧呼哧,那风箱好似破了一个洞,衰败无力,仍不停鼓扇,“你们就是看我们好欺负!高铁从咱地里过,凭什么就赔这么点?那里是没房子,可那是咱的生计!地拿去了,那么点钱够干什么?”

历中行没听明白,脑子里嗡嗡地,心头也咚咚响,没管小姜刺着自己的目光,只转头看姚江,看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