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历中行果然被吸引,不再东张西望,侧过眼来看他。

姚江大概只比他高个两三厘米,此时因为撑开的姿势稍微低头,这么看过去,那双桃花眼同他平行,安安静静。

“那时候安检还不是很严,有个大爷带了扁担。”眼珠子转过来看着历中行,姚江继续说,“以前营养不好,抽条晚,还矮成年人一截。那根扁担很长,从人群里穿过来,末尾架在我头顶。”

历中行一下子乐不可支。

“大爷还不知道,人挡得严实,看不见。竹子做的担子,有弹性,会拍你。”姚江讲得一本正经,更添喜感,“我挪不走,头上顶着扁担站一路。还好,没挂东西,不重。”

历中行乐得停不下来,眼睛一觑,很想摸一下他发型严整的脑袋,可惜没敢,只嘴上叫:“小可怜,你怎么不喊。”

姚江对他笑一下,又飘忽又遥远,“说不定他也是第一次搭地铁,才带了那么长的扁担。”

历中行笑意渐渐平息,但始终没有从脸上褪去,温和地看着他,目光如湖如镜,觉得自身理智愈发弱小,无法抵抗。

“说起来,我其实很幸运。老师在最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北京,从小就给了我最好的教育资源。”历中行想象不到,像姚江这样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出来工作后才第一次见到这地下钢铁巨兽的孩子,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世界的参差。

那时互联网刚刚兴起,智能手机尚未普及,他们怎么学习买票、过闸?如何对大城市的陌生人吐出乡音?他们会害怕吗?会自卑吗?会惶惑不安吗?

全国共计600多个城市,只有48个拥有地铁。

有和无,多和少,这一切,不是历中行们更加值得,也不是姚江们不值得,而是生来如此。司空见惯,并非天经地义。但在既定的事实面前,值得或不值得,都失去讨论的意义。

望着那狭长隧道里呼啸而来的列车,他们是喜悦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历中行不得而知,此刻他只知道,很多年前,有个刚刚走出故土山林的少年,在人生首次登上的地铁车厢里,用沉默守候了另一颗或许忐忑、或许不安的心。

他还没有走出被人保护的年纪,已经会去保护别人。

“想回北京吗?”姚江问,“从小在那儿长大,住河梁会不会不习惯?”

历中行摇摇头:“我没有故乡的概念。其实从小老师跟我讲得最多的是河梁,我还没来过,就在梦里见过了。”

“我很喜欢河梁。”历中行抬头,嘴角上扬。

因为在这里,我遇见你。

第42章 局外

出了地铁口,还未走到市局,远远瞧见门口那两顶瓦蓝的折叠遮阳棚。卫昌爱惜羽毛,没敢让人家晒着。两人对视一眼,都只有淡淡笑意。

市局坐落在南京路与北成街相交的丁字路口,人流量适中,除了一个镶铜匾的门还算气派,两栋老楼其貌不扬。街对面就是单位旧宿舍和一个无甚特色的公园,一旁有个新开发的居民区,楼挺高,再旁边开了家饭店,店名五个字是红色的,这个点半歇业,门可罗雀。

这几日都是响晴,下午的日光仍未见颓势。大团的云朵在行道树的树冠上方卷聚。云极白,树极绿,天极蓝,边际分明,如同剪贴画,太阳煌然一照,这街景便塑封般呈现真空的质感。

只有蓝棚子下的静,是膨胀的静。两方蓝色的阴影里坐满了人,坐在地上,都不说话。

走得近了,历中行放慢脚步落到后面,早等在门口的科员一扭头,双目乍亮,视线攫住姚江小跑过来,大步领人过去。

领路的一步三回头,无声催促,两人间的距离长了又短,姚江速度始终不变。

历中行站在几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