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她,神情和照片中的人是相似的平静,“不怪他不带着。早些年,我也看不得。”
看不得这样鲜活的人已作黄土。
那年头许多青年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离开土地,就和当地的女孩订了终身。世事无常,时局变化,回城的浪潮中,有些杳无音信做了负心人,后来和另外的女人有伉俪之名;有些信守承诺,把田垄间的女孩接到自己在城里安的家,天长日久,却成就一对怨偶。
黎永济遇上了少之又少的意外。
赡养她的父母,是他尽责的方式。
他们带老师回来一趟,看看这个生前不忍回望的地方。
离开奶奶家后,两人走上平整过的村道。
历中行牵着姚江,怅惘道:“我生得太晚了。”
“连老师二分之一的岁数都不到。”夏末的风里犹带土腥气,历中行深呼吸,再悠长地吐出。
姚江为他补上了一大块拼图,可未知其实仍有很多。
“姚江,你希望我让老师入土为安吗?你觉得他们……能在天上相见?”做考古,他太唯物,不信这些,但如果姚江相信……他会认真考虑。
“中行,我没有别的用意。”姚江拉住他,“我支持你的决定,只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他拂开历中行眉间凌乱的黑发。
“解释什么。”历中行对他笑,眨眨眼,“就算你没安好心,我也是会从的。”
姚江哑然失笑。
“对了”历中行拿出一副考考你的表情,“记不记得咱们大半夜约会那次,我说要带你去哪里?”
“敦煌?”
“是莫高窟。”历中行故意摇头,又道,“不过,你说去敦煌,那就敦煌。”
已经到了陕北,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好啊。”姚江说,“我跟你走。”
车回榆阳机场,飞咸阳,转敦煌,他们在转机的间隙买了两套防风的秋装,新添一只日默瓦。九小时,一路西行,看了舷窗外的落日,凌晨落地,漫天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