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大口喘息,侧着头,极难去够落在旁边的画轴。
嘴唇一张一翕,话语囫囵淹没在满腔的鲜血之中。
姜时愿知道他有话要讲,耳朵紧凑在他的嘴边。
可那声音极其微弱、含糊到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画....,画......”
鹅毛大雪,有萧瑟的凉风穿廊而过。
姜时愿俯身在前,遮去顾辞眼前大半的视线,可也正在这一半之景中,顾辞看见远处墙檐后,沈浔身披游离夜色,缓缓现身,他的眼神泠泠如月,黑暗之中掩饰着莫名的情绪。
他终于动手了,还是在姜时愿的面前。
顾辞猛地彻悟,沈浔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
除了自己,这世上没有一人会再知道真相,知道他的身份。
四目相触。
一人恨自己不能开口,而另一人又永困于谎言之中,无法救赎。
不,他绝对不能让沈浔如愿以偿。
顾辞眼神倏然发狠,倏然推开姜时愿,扣下她死压在自己的颈部的手,就这样果断而狠绝地断了自己的自己生机。取而代之的是,顾辞转身去够画纸,将皱皱巴巴的画纸不顾一切交到姜时愿的手中。
姜时愿心领神会,赶紧攥在手里。
而后看着顾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抬起手臂,指向远方。
姜时愿杏眸圆瞪,机敏地顺着顾辞所指的方向,转身,回眸。
却什么也没看见....
等她回神之时,顾辞已经静静地躺在长廊之上咽了气。
而顾辞用命交付的东西,她手中缓缓延展开的薄纸。
上面一片空白。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在空中旋转不断的霜雪落在她的墨发间,稍纵化成了微凉的水雾。
她坐在顾辞的尸首旁,无数堆叠的尸骨中,静默良久,她已经没了力气去思考。
去想,顾辞为什么要给她一张白纸?
去想,顾辞为何而死,被谁所杀?银针是魉的武器,所以是他杀的吗?
而她,她呢......她为什么活着?
因为她没能看透这一切,所以她才侥幸活了下来吗?
晨风吹过,拂过她略显疲惫的神色,一道金色曙光自天边亮起,忽然她的视线之内多了一正银甲层层叠叠,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闯入她的视线之内。
李奇邃急急忙忙跑到他的面前,将身上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
“姜姐姐,姜姐姐,你没事吧....”
他看见姜时愿有些茫然的眼神,挑紧要的解释道:“我正好顺路也到洛州办案...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六处的袁黎忽然找到了我,让我赶紧来天外天救你和顾处。于是,我马不停蹄向正驻扎在沧海的水师借调人手,紧忙赶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奇邃越说,声音越轻微,因为他看见了成为了尸体的顾辞。
不是吧,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典狱一处长,竟然死了?
李奇邃看着姜时愿不在状态,赶紧搀她起来,请医官诊脉,而自己则在庭中调动人手、清理现场,命令手下的官吏和士卒道:“去把这里里里外外搜查一番,一处也不要遗落。”
忙至黄昏,李奇邃才赶来看姜时愿。
此时阿愿喝了几贴安神的汤药后,才勉强恢复了点气色,将顾辞交给她的白纸,递给李奇邃。
她说到:“我不相信顾处以命相托的会是一张白纸,这张纸原先一定不是一张白纸。”
说罢,她轻蹙柳眉,“这张纸上原先一定有内容,或是密信,也或看着尺寸,像着是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