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纷纷观赏着,揣度着,几个婢女下马,跪候着里面的人下轿。
垂柳依依,晴丝袅软,几枝桃花横斜逸出,在这遍地的香雪之中,出现了一片竹青色的衣摆。一位十六七岁的端人,发髻鸦黑发亮,身姿端秀,脖颈修长,腰如约素,至于脸蛋,在重重花影的掩映下却看不清了。只是这极不真切的一瞥,就给远近的众人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人议论纷纷:“真俊哪,谁要是得了他,可真是不枉了此生了。”
赵仰宗站在远处,打听这是谁家生养的青奴儿,哪怕不曾看清面孔,也知道一定是美极了的。
“没听过吟雪庄,总听过阮家吧。”六爷眯缝着眼睛,吁叹道:“你不知道,他是一个‘人模子’啊。”
人模子,就是完美的长相,在这富贾云集的玉城,赵仰宗也见过许多美人了,可从没有受过这样的触动,这是他头一回深刻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云泥之别,其中横亘着一道任凭他费劲心机也补足不了的巨堑。阮少爷这样的人,是翠冠上的一颗红顶珠,是他这个癞蛤蟆吃不到的天鹅肉,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绛君才配占有他。
下章大概要见面了吧,哈哈,嘿嘿
04.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傍晚,六爷提着鸟笼从阴影里慢悠悠地走出来,站定在堂前,抬头欣赏着墙上的画作,“这幅青藤是文先生送的,你觉得怎么样?“
赵仰宗回想了一番,依稀记得是有个文先生,上次烧香的时候在庙里碰见过的,后来也在饭桌上逢迎了两次,此外就不甚清楚了。
六爷所说的文先生约莫四五十岁,鬓边一丝白发,体态略显发福。听说他不喜别人称他文老板,觉得有铜臭味,是以“文先生”的雅称就应运而生。与六爷那样的草莽气不同,文先生身上却有一种尊贵内敛的风范。赵仰宗还记得六爷对他毕恭毕敬,话里话外都流露着讨好,这是个连六爷这样的狠角色都想巴结的大人物呢,又为何要平白送字画给六爷?
到底是说好还是不好呢,赵仰宗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揣测不准圣意,只得老实说:“小的哪懂这个?请六爷赐教。”
六爷却不再聊画,而是说:“文先生跟我打听你,问你家住哪里,多大年纪。”
什么意思?赵仰宗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那毕竟是个端人,人嘛,食色性也,哪有老牛不想吃嫩草的呢。”
赵仰宗瞬间明白了,心下一慌,脸色顿变,立刻放下手里的茶盘,敛衽跪下来,坚定道:“小的只效忠六爷一人,从未跟其他人暗中勾结过,跟文先生也只有寥寥几面之缘,还都是当着六爷的面,六爷明鉴啊!”
六爷不喜不怒道:“得了,我才说两句,你就摆出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做什么?都说甘蔗是老来甜,辣子是老来红,文先生对你有眼缘是你的福气,只是看你有没有本事消受了。”
赵仰宗知道六爷多疑,最忌讳底下的人不忠心,更何况是把六爷当作梯栈去攀交更高一层的贵人?这番解释他必定是不肯轻易相信的,赵仰宗再次表下决心,赌咒自己绝没有瞒着六爷跟别人勾三搭四。
六爷不置可否:“攀上高枝是容易,可越往高处走,枝子就越细,处境就愈险,登高跌重,可不是谁都能在那上面站住脚啊。你是聪明的,想必知道其中的利害。”
“六爷这么说,小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辩白了。小人不是不知恩的人,平生更是看重廉耻,要是连六爷都能背弃,那真是不配为人。小人的心肠日月可鉴,剖出来给六爷当下酒菜都使得,可唯独被六爷疑心却使不得!”
“那你说,文先生的话我该怎么回呢?”
赵仰宗斩钉截铁地说:“大丈夫自有凌云之志,岂能趋附于人,仰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