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他就从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走到门口看了看,就回房脱下来,叠好放进箱子里锁上,怕被人偷了,依然换上旧衣裳。

今天辛苦,赵仰宗决定出门犒劳犒劳自己。

十几岁的少年绛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到晚地想着填饱肚子,又不能花钱,更不能指望他那赌鬼老爹,真想要沾点荤腥,该怎么办呢?

经过赵仰宗这些年的摸索,大致有这么几条路子:第一条是拿弹弓打些野味,只是路途太远,不好天天到城外的小山里去,第二件则是偷吃死人墓前的祭品,时不时能抢到一只完整的烧鸡、烤鸭,或者一条整鱼等等,大多是冰冷的,还有一股香灰味,但也是难得的美味佳肴,最后一件,就是直接下手去偷了。开始是饿得不行才偷,可随着偷窃的次数变多,赵仰宗便积习难改,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见到吃的用的就要顺手牵羊,这么说吧,整条巷子多少都有些怕了他,只有方三娘两口子疏于防范,料不到他会有那个胆子,因此包子铺是他常常光顾的对象。

出门逛了一圈回来,赵仰宗就把烫呼呼的包子从怀里掏出来,咬了一大口。

今天真走运,这么晚了还有卖不出去的肉包子。虽说方三娘那母夜叉令人生厌,包子做得却是没话说,都说“要吃肉,肥中瘦”,方三娘剁的肉馅肥瘦均匀,真材实料,上屉子一蒸,雪白的包子皮也被里面的肉汁浸得透明,赵仰宗鼓着腮帮子大嚼,越嚼越觉满口油香,竟忘了嘴角带伤,直到伤口被刺激得“嘶”地一下,也不死心,把包子皮一条条地撕下来团成小块吃,很快就吃完了,最后把手指也塞进口里吮干净,这才收场。

东西果真是要偷来的才香啊,滋味这么好的包子,哪怕是吃了立刻死了也值了。

天色不早,赵仰宗打了盆水,把衣服搓洗干净,又顺道洗了个澡,最后在褥子上蜷缩成一团,草草合眼睡了。

“成了我手下的人,那种不入流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六爷坐在摇椅上,他也知道赵仰宗以前那些小偷小摸的行径,揶揄道:“你连佛祖的贡品也偷啊,你不怕遭报应啊?”

赵仰宗知道六爷是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了,讪笑了两声,他是从来不信什么神佛的,要是佛祖有用,他还能活成这怂样?可是在笃信佛教的六爷面前,就万不能这么说了,赵仰宗挠挠头,谄笑着说:“佛祖大慈大悲,见不得凡人受饿,要知道贡品被人吃了,恐怕也不会怪罪,再者说,六爷的心肠比佛祖还仁厚,手段比佛祖还灵通,一碗粥就把小人的命救活了,如今又这般肯抬举小人,谁能说小人不是承了佛祖的庇佑呢?”

六爷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指着他笑道:“你这小子,净油嘴滑舌,不老实。”

这段时日赵仰宗自认交了好运,伺候六爷用了十分的周到细致,半分差错都不敢出。

六爷沾着唾沫看账本,赵仰宗就给他捶背捏腿,莫不殷勤。

半晌,又把丫环递过来的一个茶盘接来,低眉顺眼道:“六爷看得眼累,歇歇吧,这是马王爷献的关外人参,特意炖了参茶孝敬您的。”

“……马王爷?”六爷微微起身。

“哦,就是顺大哥,”赵仰宗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似的,低头道:“小的糊涂,跟着下头的人叫习惯了,一时间没改过口,六爷恕罪!”

“一个称谓罢了,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六爷却没接那参茶,而是端起一旁桌上的冷茶,撇去茶沫,慢慢抿了一口,悠长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你看大顺子这个人怎么样?”

赵仰宗不假思索:“顺大哥有威望,底下的兄弟都肯信服他。”

“哦?”

似乎怕六爷不信,赵仰宗又急忙补充:“顺大哥出手大方,又护短,对兄弟们讲义气,真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