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回生,二回熟,这里没人知道,他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阮竹卿趴在他肩膀上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压了惊,他现在倒知道害臊了,轻轻挣开赵仰宗,毫无威胁地一瞪,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埋怨道:“即便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抱我。”
赵仰宗并不是故意占他便宜的,就拿柴垛里的时候说事:“方才是谁抱着我不松手了。”
一句话把他欺负得脸颊通红,好像要滴出血来,连看都不敢看他,只能小声反抗道:“你不许再说了……不许说了……”
阮竹卿教养太好了,连几句坊间骂人的话也不会说,赵仰宗就憋着嘴角的笑意,低头继续收拾桌上的碗碟。
今年立春早,又跟蚕花娘娘生日是一天,寒意仍料峭,庙会的人群却已经熙熙攘攘,带着年关将近的热闹劲,玉城的百姓都出来给蚕花娘娘庆生。赵仰宗坐在台阶上,搓手哈气取暖,见阮家的马车驶来了,眼睛一亮,连忙屁颠屁颠地迎过去。
等到阮竹卿从马车上钻下来,赵仰宗一眼就发现了,他今天是特意妆扮过的,白玉钗斜挽墨发,云髻雾鬟之间难得簪了几朵淡黄的腊梅花,一身霜色的冰心腊梅散花锦袍,仍旧很素,却衬得顾盼生辉,身姿秀美,犹如冷水洗琉璃一般,虽然尚在枝头还未长成,却给人清雅脱俗之感。
腊梅的香味似有若无,阮竹卿特意带了一副厚厚的护腕和手衣,低头为他绑在手上,这样就不会冻手了。
马蹄哒哒,由远及近,踏过大大小小的水坑,街边的摊贩们避之不及,要不是赵仰宗护着,阮竹卿的锦袍就要弄湿了,可赵仰宗自己却被溅了一身脏水,像落汤鸡似的,身上一片冰冷,狼狈不堪地拧着衣角。
阮竹卿心疼极了,用手帕给他擦了擦,才把脏东西弄得差不多了。
马背上翻身下来一位意气飞扬的青年绛君,把马鞭交给下人,冷笑着哼道:“这些贱民,竟然连路都不会让。”
他有二十出头,眉眼浓烈俊朗, 从神态来看,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骄的样子,潇洒英挺,非常自信,乃至自大、倨傲。站在人群中十分受瞩目,好像天生便带有猛虎般的气魄。
“竹卿?”绛君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抬起眉,又惊又喜,随即落拓一笑,由衷赞美道:“你今日漂亮极了。”
“瑞麟兄好兴致,”阮竹卿含笑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长街纵马的英姿,叫人过目难忘。”
瑞麟?是陆瑞麟?赵仰宗一惊,这可是陆城主家的公子,真正的天之骄子!据说十二三岁便征战沙场,是手握重兵的人物,果然卓尔不凡。
陆瑞麟从上到下多打量了赵仰宗两眼,目光仿若刀锋刮肉般,锐利无比:“竹卿,这是谁?”
阮竹卿正要开口,赵仰宗便躬身行礼,奴颜媚骨地说:“回少爷话,小的是阮府的下人。”群
“没规矩的东西,谁叫你多嘴。”绛君轻蔑地低喝,嘟囔着:“……怎么穿成这样?”
赵仰宗这才忽然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本来是不想给阮竹卿跌份,才自称是下人,可是他忘了,以自己这副熊样,给阮家当下人也是不够格的。
平时他赵仰宗也算是舌灿莲花,可是在这等杀伐果断的大人物旁边,杵在旁边跟块木头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陆瑞麟没有过多计较,灼灼目光投向阮竹卿:“竹卿,上回送你的酒,喜欢吗?”
“瑞麟兄的酒,自然是上品。”
“正巧,下头又贡了新酿的黄柑酒来,我们去喝两杯?”
“多谢美意,只是今天还有要紧事。竹卿先行一步了,改日再聚吧。”
阮竹卿的要紧事,就是带赵仰宗去吃正值时令的五辛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