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头还相谈甚欢,自心底欣赏杨窈若所?为的颦月却忽然将她拦住,犹豫片刻,到底顾念她先前?的好,不忍失望,于是提醒道:“杂役营地?位卑微,做活的多是被征来的民?妇和行将就木的老叟,在行军途中,往往死伤无数,他们的性命是不被上位者看在眼里的。

婢子知道您聪慧,想出的法子或许极好,能叫那些人不那么辛苦,可若是兴师动众,怕是军中不会有?将领愿意多此一举应下。”

杨窈若兴冲冲的步子一顿,她没?被好不容易得出来的成果高兴得冲昏头脑,反而醍醐灌顶,一下想到了?种种可能。

“你说的对。”杨窈若先是若有?所?思的肯定了?颦月。

而后,她坐了?下来,自言自语般分析,“他们先前?只以为我胡闹,让人陪着我玩,安我的心而已?,说到底还是想少些折腾。我贸贸然,说改就改,焉知不会叫人多想,横竖这么多年没?出过差错,谁愿意横生枝节?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杨窈若的捏着小杯子转的手一停,眼神一定,落在了?床榻旁粗糙的雕了?莲花的边角栏上,该是花蕊的上方?,隔着雕出来的空隙,其?中一根花蕊芯芯被挂上了?块玉佩,光看上头打的绳结,九转十八弯,就知道睡在榻上的人夜里必定穷极无聊,时不时用食指摆弄转圈。

“绝对的权势,会让人同意。”杨窈若喃喃道,她把头换了?个?方?向侧着,正好能与杏黄色的玉佩上的图案方?向相合,“就是以势压人,会否不太好呢?”

况且,她还有?个?顾虑。

玉佩是赵夙临出征前?留在她枕边的。

能被他特意留下来的,肯定不会是普通的玉佩,他留下来,怕是为了?给个?凭证,叫她好有?所?倚仗。但她前?头才决定要与他论对个?清楚,转头就用了?他留给她的玉佩,怎么想都?不合适。

杨窈若双手还捧着写满了?东西的纸,甚至还有?潦草的画稿,长叹一声,目露迷茫,显见是犹豫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的办法还没?现于人前?,难道就要中道崩殂了?吗?

似乎看出了?杨窈若有?难言之隐,颦月很有?眼色的替她续了?一杯茶,主动道:“天色渐昏,婢子听闻每日这个?时辰詹左统领都?要去与人比试,怕是不得空。左右这一时半刻也改不得,不如您等到明日?届时也好叫詹左统领与旁人商量一二?”

杨窈若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纸张,颦月刚倒的茶水热气袅袅升起,虚虚拍打着杨窈若的手背。她思忖片刻,点头,“嗯,那我明日再给左统领。”

她自己也要好好想想。

起先的高昂兴致好像被冲淡了?些,藏在看似雄心壮志底下的,其?实是对前?路的迷茫。帮人看起来是高大上的伟大抱负,但太空了?,没?有?路,没?有?大方?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微薄。除了?乌石村,她对这个?天下的了?解,无非是詹观口中的江湖豪气,李司阶嘴里的士族风流。

但这世上只有?这些吗?

显然不止的。

可她如今能力有?限,想游历天下不是易事,而且没?有?七八载打底,能有?的感悟也十分有?限。

她跳脱出以往的思维,才知道自己多么浅薄。

颦月掂量着杨窈若的神色,不敢打扰,于是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杨窈若就静坐着思考,她脑海里浮起很多,有?应老先生的教?诲,有?赵夙的时时督促学问,有?伯父伯娘开始时的咄咄逼人的面孔。

她该做什么呢,能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杨窈若幽幽叹息一声,愣是托着双颊发?呆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