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枝让自己冷静下来。
躺在这里面的,就是时敬的尸身。
但怎么可能?
十八年了,怎么可能……
段惊棠握住蔚枝的手,手指撬开那深陷的指尖,触到一掌心的冷汗。
“是冰室么?”段惊棠问。
时六点头。
段惊棠扫视周围。
能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秘密建造一个冰室,将儿子的身体保存了十八年,时方果然不是一般的变态。
“要进去吗?”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段惊棠知道,蔚枝的内心远比他想的强大坚韧。
“嗯。”
蔚枝朝他笑了笑,然后弯下腰,握住那个铁制的圆环。
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森寒气息扑面而来,那下面,是远比严冬更死寂的世界。
走过狭长破旧的楼梯,蔚枝的视野陡然开阔。
这里仿佛一个刚刚砌好的石室,空旷粗糙。墙壁上两盏小灯映出幽蓝微光,室中央的平台上,一口巨大的冰棺无声沉睡着。
“他就在里面。”
时六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熟睡于此的那个人。
“开棺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碰到旁边的玉珠。”
段惊棠这才注意到,冰棺旁还有一根石柱,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嵌着一颗蓝色的珠子。
蔚枝踏上石台,一步一步走向那口冰棺。
双手握住冒着寒气的盖沿,蔚枝咬紧牙关,百斤重的温火石应声落地。
这么大的声响,都没有惊动其中沉睡的青年。
烟雾一般的寒气之中,时敬安然地躺在那里。青年阖着眼,连浓黑眼睫都如此分明,眼尾的那颗小痣,和蔚枝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死。
他好像,只是睡着了。
蔚枝的膝盖突然好沉好沉。
少年身子一歪,重重跪倒在石台上。
段惊棠:“……!”
段惊棠吞下已到喉头的声音,飞身到蔚枝身边,不发一言,只是用狐尾悄悄圈住蔚枝受伤的腿。
“……不疼。”
良久,人类崽抬起头,朝段惊棠笑了笑。
真的不疼。
他见到他了,他圆梦了,他为什么要疼呢。
为什么呢。
“这十八年来,他一直在这里。”
时六先是对着冰棺行了礼,才出声应道:“……是。”
“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只有我和二师哥,师傅每次取……取物,都会让我或二师哥做帮手。”
时六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蔚枝并没有放过他。
“取什么物。”
时六的身体有些发抖,“头发,指甲,还有……血肉。”
话音未落,时六也扑通一声跪在了棺前。
“对不起,对不起……”
蔚枝闭了闭眼睛。他轻轻握住青年冰冷的手腕,上面的刀口和针孔清晰可见。
是了。
这就是时方将时敬的尸身保留十八年的原因。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亲情吗?
天纵奇才的儿子死了,血肉还可以入药入丹,助他术法更上一层楼。
废物利用,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