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年轻,那样……

陆晚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后退,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又全然忘却自己本就不会被看见。可是所有的注意力,眼神,都无法从那人的身上移开。

“予川……”他轻声念着这个万分熟悉的名字,生怕发出什么响动,像是会玷污这两个字。

他们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彼此的存在。

陆晚迟是林父的养子,原本父辈间的玩笑在陆父陆母意外身故后却成为现实,那一年他只有7岁。林父虽然称不上富裕,但依靠经商略有薄产,家中多了一个孩子并不是很大的负担。陆晚迟清晰地记得,离开母星的那一天,天空笼罩着沉沉雾霭,他在飞行器上睡得昏昏沉沉,最终在一片和煦的日光中醒来。

“晚晚哥哥从今天开始就住在我们家了,你不可以欺负人家。”远处的声音朦胧但又清晰。

稚嫩的孩童声音争辩着:“爸爸!你又瞎说!我从来没有欺负过晚晚哥哥!每次别人欺负晚晚哥哥都是我帮他打回去的!”

“那你们以后也别打架……”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

陆晚迟一阵恍惚,久远的记忆如同散落的碎片,割裂而锋利。他们一起打过滚,受过罚;高中的时候他被迫喝过许多男生女生给林予川递情书的时候附赠的学校门口的奶茶,浓烈的奶精味让他毕业三年后依旧望而却步;林予川也无数次装作他的男朋友,替他挡住了无数烂桃花,最后以早恋的罪名被请进办公室喝茶写检讨的时候一边诚恳认错一边背地里偷笑。填报志愿的那一年,陆晚迟原本已经拿到了第一政法大学的保送名额,却又因为林予川填报了军官学校,硬着头皮体能特训了三个月,靠着压线的成绩搭上军校的末班车。

那时林父已经患病,不致命,但也难以治疗。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随着科技不断发展,人类以近乎疯狂的姿态占领着宇宙中大小星系,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古怪的病症。他在林父的病榻前发过誓,他会永远保护好林予川。

这个誓言就像是毒药,终于在某一天发作,此后折磨他的良心数十年。

他不忍心抬头去看林予川的模样,那人有着几乎不可动摇的天真,如他姓名一般,是无边的江河林木,广袤博远,足够容纳所有的伤痛,坚信终有一日烈火纷争都会被洗刷成为过去。

那是最年轻的将级军官,肩章在他的制服上熠熠生辉,所有人都在讨论他的名字。艳羡,倾慕,嫉妒,所有的情绪像浪潮一样在这宴会中弥散,只有陆晚迟怀揣着最深沉的绝望。他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这是他和林予川的人生如同脱轨列车滑入悬崖一般,不受控制地坠落的转折点。他的眼前交错闪过无数张林予川的面庞,最终停留在林予川被处责前夜,那双眼睛透过探视窗看着他,让他再也无法回避。

“为什么?”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陆晚迟看着那双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不知道……”

那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探视窗已经轰然闭合。

他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曾对他如同弟弟一般亲密的人说出口过。

陆晚迟要怎么才能说出口?他不知道林予川会遭到那样的折辱,不知道这是严家人早就部下的棋局,不知道他无心的恶意最后全部倾洒在在了自己最在意的人身上,甚至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权贵面前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那年的陆晚迟只是小小的书记官,他不曾上过前线,没有林予川或吴启那样的显赫军功。但他向来最会揣度别人的心思,凭着那一小点的聪明艰难地往上爬。惩处部的老部长问他,怎么才能将最骄傲的旗帜彻底折断,他甚至笑着回答他的长官,最骄傲的旗帜,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泼染上污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