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么轻这么细,就像他从未发现陆晚迟在旧伤的苦痛中夜夜煎熬。陆晚迟本就瘦削,出狱后近乎形销骨立。可他当时在想什么呢?吴启试图去回忆,他在想,陆晚迟这样的人,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那现在呢,不生不死地躺在床上也是他应得的吗?陆晚迟对他小心翼翼,对他讨好与恳求,与从前相比卑微到尘埃里去,而他对陆晚迟的付出就像是怜悯的施舍。
他真的后悔了,他明明知道陆晚迟在牢狱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却用滑稽可笑的正义和道德宽宥自己对他漠不关心。他以为时间还长,可陆晚迟才出狱三个月,就已经无声无息地陷入昏迷。他是帮凶,是共犯,吴启想,他本来应当是陆晚迟的靠山的,但凡他对陆晚迟的态度好一些,陆晚迟的生活便不会那样艰难,可他的冷漠却默许了任何人欺负他的陆晚迟。
他曾听陆晚迟抱怨过他不在家时的饭食难吃,可他只当陆晚迟娇气,冷冷地要他“不爱吃就别吃了”,现在想来,陆晚迟哪里是骄纵的性格,正相反,他小心翼翼掩藏起所有的苦痛和不安,此后再也没有抱怨过。还有在商场被惩处部罚的事情,他也明知道柯泽和陆晚迟有旧怨,可他却只觉得该让陆晚迟吃点苦头,长些教训。他早早收到了通知而作壁上观,明明只要为他稍作辩解,写一份情况说明就可以让陆晚迟不挨那么重的打,他只是冷眼旁观。
可陆晚迟也是会疼的啊。
他想起陆晚迟刚出狱的时候,裹着他十年前的旧衣裳都显得有些空旷旷的。他从长长的走道那头想要跑过来,最后还是有些不自在地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有些拘谨地问他:“吴启,你是在等我吗?”
他瘦了很多,几乎脱了相,不大的脸上只剩那双看他的眼睛,好像雾蒙蒙的,他看吴启没说话,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可以……带我回家吗?”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好好和陆晚迟说话呢?吴启想要问问那时候的自己,明明那时从安宁的口中他也曾知道陆晚迟的诸多身不由己,那可不可以再对面前的那个人好一点呢?告诉他,自己是在等他,是来接他回家的,等了他很多很多年,把他抱在怀里替他捂一捂这么多年冻僵了的心。
“晚晚……再给我一个机会……”吴启心口一阵阵地发酸。
他太过痛苦,以至于都没有听见有人进门。林予川轻轻摁住他的肩,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陆晚迟太累了,他可能,只是想好好休息,想要好好睡一觉。”
“童医生说,他或许明天就会醒来,又或许一辈子都这样睡着,”他轻轻把那枚陆晚迟用苦痛给他换来的戒指卡进指节,“也有可能下一秒就连呼吸都会停止。”那枚戒指很快染上他的体温,他轻轻碰了碰陆晚迟的脸:“我欠他的,现在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只有仪器上陆晚迟的心电图一分一秒努力证明着这个人停留于世间。
半个月后,在中央医院的病房里,一场简单的婚礼。吴启把陆晚迟的病房收拾了一下,在他床头的花瓶里插上了他最喜欢的小雏菊。花瓶下的相框里是他们的合照,说是合照是在有些牵强,不过是两人毕业照上剪下来的一部分,他们甚至没有单独地在一起拍过照片。吴启站在第一排,陆晚迟站在了第二排,两个人之间错开了几个身位。吴启翻出这张旧照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所有人都在对着镜头应付地笑着的时候,只有陆晚迟,那个人没有看着镜头,而是偷偷地看着自己的方向,眼角眉梢都带着坦率的笑意。吴启从未想过,在此后的二十年,他见过陆晚迟的冷笑、苦笑和假笑,却再没有见过这样的笑。他怕多晚一天陆晚迟的病情都会急转直下,他怕直到陆晚迟停止呼吸的那一秒都没有办法将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个人的生命曾如此孤单寂寥,吴启决意要办这场婚礼,哪怕陆晚迟可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