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夜半11点,银灰色的迈巴赫在4S店修理厂的门口熄灭引擎。
华彰走进厂房时,高大英俊的青年只无意似的抬头看了一眼他来的方向,又低下头接着劳模似地检修客户车辆。
华彰看着他,不知他是否和自己一样在这样的夜里难以入眠。
夜晚无人,修理厂房只有规整停在检修位上的车辆,这里足够空旷,使得华彰走路的频率格外清晰。随着华彰一步步走近,他显然看到那青年工作的动作透出些不自觉的僵硬,节奏也加快了,只是仍犟着不愿意抬头和他对视、对话。
华彰视线没离开过他,已然注意到孟扬手上检修的动作都已经是些无意义的重复,大概是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华彰没有指出,走到厂房里头临时接待客户设的休息区,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来,那上头还有孟扬已经放置好、今晚要用的垫子、被单和枕头。
华彰冷静先开了口:“你这几天就是宁可这样住也不回家。”
孟扬的身影不明显地一颤,抬头看一眼和他还有些距离的华彰,向着他,两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气势凌人,只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匆匆一眼没立即辨认出来。
两道视线几乎在空气中交擦出火花。
接着孟扬迅速收回本能投出的视线,继续忙手上的工作,但那明显急了些的动作显然已经出卖他听到来人说出“回家”那两个字时的动摇。
“…华先生这么晚过来做什么?”孟扬对华彰的问题避而不答,甚至还故意用上格外疏离的称呼。但显然孟扬无法真的不理会出言有失让他伤心的爱人,不然也不会多余说这么一句:“气温还没暖到穿风衣就可以的程度,旁边有热水,请您自便。”
华彰对这个久违的称呼感到意外,沉默了一下,却也没立刻和他计较,只回道:“还能是什么?”
孟扬顿了顿,故意回道:“这么晚了还来修车吗?”
华彰微微愣了:孟扬怎么可能猜不到他是要来带他回家,他分明是在装。
于是华彰几不可闻地磨牙道:“是啊。”
孟扬显然有些迟疑。
也不怪乎他会觉得意外,华彰会说出“不是,我来带你回家”这种的软话的可能性两人都很清楚为0,但不论如何,至少也应该是“还不回家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跟我回去”、“我的忍耐有限”等更为霸道直白、切合华彰行事风格的说辞,眼下居然不是。
孟扬只好顺着接下去:“…工人都下班了。”
“你不是吗?”
“…我也下班了。”
“股东总归有点特权。”
孟扬不语。片刻后他妥协,老实去把车开进检修位,也不知到底信没信华彰真的是车子出了问题要来修车。
太静了,厂房里回荡车轮在水泥地面碾过的沙沙噪声,引擎点了又灭,车门打开。
期间偌大的地方没再有别的对话声。
“是哪里出了问题?”孟扬重新换上一副干净的工作手套。
“…引擎盖里有异响。”华彰就在这时从沙发上起身,走近孟扬,信口胡诌道。
“我看看。”
孟扬的肩背因察觉到声音来源的靠近而有些不自觉的僵直,但他也没转身,就只好像很尽责地在检查着。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粘稠氛围,谁都不愿意先开那个口。
就在孟扬准备操作升降机进一步检查时,华彰又说话了,声音微微有些不自然:“…后座有本书,你先帮我拿出来,我看书等。”
合情合理的要求,没理由不做,于是孟扬弯腰身子探进车里照办。但不合理的是,并没有书。
“没看到啊?”孟扬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