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站的工作其实很清闲，以前老张在的时候，就经常不来坐班。谁有什么紧急问题，要么直接上他家找人，要么打门口贴着的电话。

现在那号码已经变成祁言川的了，但是祁医生很敬业，难得一次旷工，还是因为女朋友的请求。

咖啡店的门口挂了一串风铃，被推开的时候会漾开一连串叮铃的响声，像夏日冰镇过后的梅子汁被冰块敲过杯壁，扑面而来的一阵沁凉抚过祁言川，也带来几道打量的目光。

他在莫灵愕然的眼神中和店员、老板依次打过招呼，而后熟练地点了一杯咖啡，便径直朝着目标人物走去。

“还想着要经历几番周折才能见到你。”她阴阳怪气地说，“结果是我想多了。”

他们坐的位置靠窗，桌子紧贴着长方形的景窗，向外眺望就是被晒得几近洁白的沙滩。如果不是海浪一阵一阵地拍打礁石，太阳暴晒下所产生的炫目会让人误认为眼前是一片雪。

莫灵就是在一个不经意的雪天，发现祁言川的。

起因是她有一个好朋友被劈腿了，朋友愤怒地连夜来到男方的学校要一个说法，最后却连渣男的面都没见上。情绪不好的人很容易做傻事，所以当她打电话给莫灵哭诉时，莫灵买了最早的票赶过来。

当时她还感慨，高学历的人渣真不少。

朋友不愿意回去，莫灵没办法，只好先带她到学校附近的酒店里安置，计划等她情绪平复了再劝她回去。

第二天的清晨，她头痛欲裂地被朋友打电话和渣男对峙的声音吵醒，顶着一个鸡窝头到楼下的咖啡店和导师开视频会议。

昏昏欲睡之间，她的脸差点埋进咖啡里，但还好被人扯住了卫衣的帽子，才避免了毁容的危险。

她用英语说了句谢谢，那人却用中文回了句不客气，回过头的瞬间，她差点晕过去。

当你身边所有人都在找寻的那颗宝石，有朝一日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你手心里，相信你也会为此而感到惊悚。然而震惊过后，莫灵的第一反应则是，抓住他。

她不是云生，也不是莫羽，她们两个人总是有那么多的考量和思虑，莫灵没有。她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为什么稳定下来以后却再也不和国内的人联系？为什么你连云生都可以舍弃？

或许最后那个问题的用词不是那么精准，毕竟当年整个学校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那么光明，也不那么磊落，可在莫灵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之间一定存在过某种不能够在当时坦白的情感。

毕竟她想不出，祁言川不会喜欢上池云生的理由。

问完这些问题，莫灵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尴尬和恐惧，她的肌肉记忆里依旧保持着对祁言川的敬畏。然而偷偷去看他的面容，发现他并没有为她的冒犯而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莫灵没睡醒，她总觉得祁言川变得柔和了。

如果说以前他是一件熨平的衬衫，总是产生让人讨厌的静电，那么现在的他则像一个柔软的枕头。

无论对他说什么，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莫羽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情，但到底还是我这个当事人才最清楚实情。很高兴在陌生的国度遇到你，但是我并不希望你把我给你的答案和别人分享。即便目的是为了让你关心的人安心。”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无能为力。”

他爸爸的事情，内行人都知道他在整个环节里充当的只是白手套的角色。但是是不是罪魁祸首，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事情需要结果，罪名需要罪犯，就这么简单。

祁言川能不能回国尚不可知，他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为他争取一个异国公民的身份，他却迟迟不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