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总嫌弃四儿子没脑子,一副瑟缩笨重样,看了就烦。
不过家里都有工资,不差那几块钱,学也就这么上着。
赶上六八年停止高考,他成了老三届,没毕业就动员下乡去。
虽然儿子笨,但好歹是孩子,他当时就想让陈有国老四去家具厂,哪怕当装卸工,干苦力活,好歹不是无业游民,也能站住脚,
可那个老东西,左一口不好办,右一个现在不是时机,三拖两拖,拖得知青办一直催,四儿子没办法,只能先下乡去。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陈有国已经安排了他大哥家的儿子进了家具厂,占了名额。
他为了外人,竟然舍下自己孩子。
杨老太当年为这事哭了好一顿,去陈老大家说理,结果反倒被他们姓陈合起伙来,骂了一通。
陈杰下乡后,一直没回去过,倒是写过几回信,她寄过几次鱼罐头,后来忙于家里的事,也就忽略了这个孩子。
结果就是今年过年时,突然知青办上门,送来陈杰病死的通知,她一下子吓晕过去。
好好的人,二十多岁正是健壮的人,突然就没了。杨老太受不了打击,大病一场。
陈有国和陈响去陕北为陈杰收尸,她一直等着,想回来见儿子最后一面,哪怕遗容。
可他们回来什么也没说,只交给她一个骨灰盒,说是不好带回来,直接火化了。
她连老四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一直追问,到底是什么病死的,陈有国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陈响说是咳嗽咳死的,但她根本不相信。
只是离得太远,家里事情多她也没抽出身,加上提起来就伤心,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如今再想这父子俩当时的神色,杨老太越发笃定,肯定当初四儿子的死因有隐情。
这辈子,既然她能重活一回,绝不会让陈杰出事。
第18章 陈杰
“这些知青都在这坢住着咧!”包头巾的李家沟大队,大队长将杨老太带到一处一户土窑前。
陈杰这会不在,说是跟人一块去外边驮水了。杨老太坐在院里等他。
这院子收拾的再利索,也掩盖不住破。
这里的人都在土沟沟里开窑洞住,这知青点就跟寻常人家院子一样,甚至比当地人家的还要破些,窗户棱条都没有,看女知青进出的那屋,窗户还是用报纸糊的。
这冬天哪能挡着住寒?
现在已经三月了,在泉河市,陈家人都穿毛衣厚褂子,在这里,却都还穿着小棉袄。
杨老太摸了摸自己带来的两个包袱,也不知道老四现在穿的是什么。
她这次带的都是单衣服,看这天,恐怕现在不能穿。
陈杰和另外一个男知青,跟着村里老伯去王家窑打水 ,刚进村,就听说母亲来了。他飞快往知青点跑。
果然,黄扑扑的小院里坐了个熟悉的身影,“妈?!”
话一出口,惊喜中带着隐隐的哽咽。
让说的人和听得人都红了眼。
“老四,回来了,快坐下歇歇,累不累?”
陈杰鼻子更加酸,说不出话,胡乱摇摇头。眼神在杨老太身上,一刻都不舍得挪开,还是不敢相信,妈竟然真的到这里来看他。
像是做梦一样。
杨老太仔细看着儿子,同她模糊记忆里相差甚远的四儿子,黑了,也瘦了,这手也糙了,指节上还这肿着,那是冬天生的冻疮。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老四在家顶多也就是喂喂鸡鸭,砍砍柴,来到这里,还不知受了多少苦。
“妈,别哭,我挺好的。”
陈杰缩回手,扯出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