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穿透寒风,她几乎是踉跄着冲下站台,朝那身影跑去。
“哎!英子!” 二伯那冻得通红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他跳下车辕,一把接住扑过来的闺女,立刻把一件沉甸甸、厚实的旧羊皮大袄裹在她身上,粗糙的大手用力拍掉她肩头的雪花:“冻坏了吧?快上车!你妈给你带了床厚被子!”
徐知青也紧跟着过来,提溜着行李,恭敬地叫了声:“爸,辛苦您了。”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面对这位不善言辞却用行动表达关切的岳父,徐知青心头涌起一股久违的亲切感。
两人挤在铺了厚厚干草的牛车上,用那床带着阳光和炕烟味道的大棉被严严实实地裹住腿脚。老黄牛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车轮碾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单调而令人心安的“吱嘎吱嘎”声。寒风依旧刮着脸颊生疼,但英子和徐知青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漾开了真心的笑容,那笑容里,是卸下所有防备后的轻松,是漂泊归港的安宁。
家里,二伯娘早已把大炕烧得滚烫,烫得人坐上去都忍不住要挪一挪屁股。灶房里,大铁锅里的水一直“咕嘟咕嘟”滚开着,白色的水汽弥漫了整个小屋。案板上,是切得匀称、码放整齐的手擀面条,就等着下锅。金宝像只兴奋的小狗,围着他妈打转,眼睛时不时瞟向那诱人的白面条,口水咽了又咽。他一会儿跑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张望,嘴里嘟囔着:“咋还没到?牛车该回来了呀!”
终于,院门外传来牛车的声响和熟悉的说话声。金宝欢呼一声冲出去开门。
当英子被二伯娘一把拉上那热得发烫的炕头,当一碗热气腾腾、飘着油花和葱花、卧着金黄荷包蛋的面条递到她手里时,那熟悉的、带着浓浓家的味道的热气猛地冲进鼻腔。一路上的委屈、寒冷、局促和心酸,在这一刻决堤般涌了上来。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进碗里。她赶紧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吸溜着面条,滚烫的面汤混着咸涩的泪水滑进喉咙,烫得心口发疼,却也烫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二伯娘的声音带着心疼,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闺女的背。那手掌的温度,透过棉袄,一直暖到了英子冰冷的心底最深处。
第34章 热炕头与丝绸裙
在自家滚烫的大炕上酣畅淋漓地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早起来,英子只觉得筋骨舒展,浑身透着说不出的松快。仿佛在杭市沾染的那一身湿冷、憋屈和小心翼翼,都被这热炕头彻底蒸腾干净了。那个咋咋呼呼、笑声爽朗的英子,又元气满满地回来了!
吃过早饭,英子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分发礼物。她拿出几条印着不同花色的丝绸围巾,颜色都挑得极为艳丽正红配金牡丹、翠绿缀紫藤、宝蓝点银蝶。她依次递给奶奶、大伯娘、三婶和自己亲妈。
“喏,杭市买的,真丝的!摸着可滑溜了!”英子献宝似的说。
几个女人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摸惯了粗布麻衣,乍一接触到这冰凉柔滑、薄如蝉翼的丝绸,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她们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指甲勾了丝,手指爱不释手地在上面摩挲,感受那奇异的细腻。接着便迫不及待地往脖子上比划,互相帮着系,土炕上顿时像开起了小小的绸缎铺子。奶奶把那条宝蓝的围在领口,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这料子,滑得跟小娃娃的脸蛋似的!”大伯娘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翠绿色的,啧啧称奇:“这颜色,鲜亮!赶明儿走亲戚戴上,保准压她们一头!”二伯娘摸着正红色的,嘴上嗔怪闺女乱花钱,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一时间,屋里充满了女人们惊喜的赞叹和欢快的笑声。
然后,英子把一个大点的包裹塞到小荔怀里,故意撇撇嘴:“喏,你要的衣服裙子,我可严格按照你的要求挑的,素得跟孝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