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那些信里,温伏总在字里行间懊悔自己没有在分别那天回答费薄林的问题。

费薄林的手后移,抚在温伏的头顶,侧身坐到床头,把温伏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薄哥不生气。”费薄林揉着他的头解释,“薄哥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他低头用侧脸挨了挨温伏的额头,发觉温度高得吓人,赶紧举起杯子送到温伏嘴边:“先喝药。”

温伏眼睛半阖着,静静凝视被子里棕黑色的汤药,不去喝,只固执地问:“那你怎么不接我回家?”

“喝了就回家。”费薄林哄他,“喝了睡一觉起来就到家了。”

“戎州的家吗?”温伏问。

“先回锦城的家。”他问什么费薄林说什么,费薄林一个字也不敢骗,“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戎州去。”

“我什么时候能好?”温伏仰头看费薄林。

他刚才做了个十七岁的梦,梦里费薄林还是一身灰蓝色校服的样子,站在他面前,明明是十八岁刚成年的身体骨架和脸庞,有些瘦削,有些青涩,可在温伏眼里费薄林的肩就是无边伟岸,好像他只要站在费薄林的身后,就不怕天崩地灭暴雨狂风,费薄林的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费薄林的每一个承诺都一言九鼎。

大梦初醒,温伏躺在十八岁的宿舍里,屋外一片异国他乡的天空,他对着萧瑟风雪昼夜无言。

再一醒,费薄林又回来了。

温伏不知道这是哪里,他还像十七岁的自己一样望着费薄林,仿佛费薄林开口说他几时病好,温伏就能几时病好。

“喝了药就好。”费薄林在他耳边小声说,“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温伏心想费薄林又骗他,就算是最轻的感冒也不见得喝一次药就能见好。生了病的人是要去医院的,他还没去,费薄林却告诉他醒了就回家了。

“不去医院。”温伏嘴唇抵着杯子边,先发制人,“我不想去医院。”

费薄林知道他不答应的话温伏是不会喝药的,于是什么都顺着温伏的意思来:“那就不去。”

他说:“我在家里照顾你。”

温伏眼珠子晃了晃,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跟费薄林讲条件的时机――费薄林为了让他喝药,什么都会一股脑地答应下来。

于是他抿紧了嘴,嘀嘀咕咕地装糊涂地问:“那你照顾完了还走吗?”

费薄林垂目一瞟,只瞧得见温伏乱颤的睫毛,那睫毛颤一下费薄林就参透了温伏肠子里拐着哪个弯,在打哪个主意。

温伏意识烧迷糊了,趁病耍起小心思来却清醒得很。

“不走了。”费薄林说,“你病好了我们就搬家。你想去哪儿我都跟着。”

温伏得寸进尺:“那……”

费薄林:“先喝药。”

发起烧来没力气,耍心眼的时候嘴巴倒是吧嗒个不停,嗓子说冒烟了还絮叨个没完。

温伏抿抿嘴,就着费薄林的手咕咚几口把药喝了。

最后一口药刚咽下去,温伏仰着头,还要再趁机说点什么,费薄林把方巾从上衣里拿出来:“先擦嘴。”

温伏木木地盯着方巾上的格纹:“哦。”

费薄林给他擦了一下。

两下。

三下。

温伏困了。

费薄林无声一笑,手拿把掐。

等温伏枕着他的腿睡下,费薄林悄悄把温伏脑袋移回枕头上,自己起身出去,到门外打电话。

他连夜联系周纪,告诉对方酒店这边的情况,让周纪明天跟节目组对接,就说温伏告病,暂时退出第一期录制。

打完这通电话后费薄林又去卫生间给温伏换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