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的名妓虽然出身卑微,但经过悉心调*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不仅貌美, 还人情练达, 是士绅富商争相追捧的对象, 是文人雅集的焦点, 是士大夫的座上客, 自命不凡的上层人士不惜一掷千金, 也要博她们一笑。

“宴月楼如此厉害, 背后的东家身份不简单吧?”平安问。

“这还真不清楚。”店小二笑道:“京城嘛, 达官显贵遍地走,您抬手扔块儿砖头,没准都能砸着个皇亲国戚。”

平安看一眼对坐的珉王:“也对。”

珉王朝他翻了个白眼。

从春秋楼回到家, 平安说已经在外面吃饱了,林月白便让他自己回房做功课了。

见到小师兄的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夜里,平安想着白天的事,久久不能入睡。

小师兄这段时日一天比一天荒唐,先是跟不学无术的纨绔交好,然后去大酒楼吃酒听戏,而后是赌场、欢场,如今是宴月楼这种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他一直记着二师祖的那句话,二师祖帮小师兄去通政司调取奏疏,但作为交换,小师兄要替他做事,莫非小师兄的一切反常行为,都是二师祖授意的?

二师祖下血本了啊……

过了几日,陈琰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凌瑞的荒唐事,在签押房里训斥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不但败坏自己的名声,还败坏凌家的门风。

凌瑞却煞有介事地说,他知道普通□□会败坏门风,所以他只跟名妓往来,那不叫□□,叫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险些把陈琰气梗过去。

……

一场雷雨驱散了暑热,街道被洗刷一新,高低错落的楼阁在雨幕里逐渐清晰。

宴月楼三楼,海棠轩。

侍女次第点亮屋内的灯光,精致的菜肴、陈年好酒摆上食桌,一笼碧纱后,弹奏琵琶的乐娘若隐若现。

难得今日做东的不是凌公子,而是一身锦衣华服的宁远侯庄妃娘娘的弟弟。

他被亲爹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如今腿长好了,又开始呼朋引伴,流连欢场。

他本是不屑与凌瑞这种酸溜溜的进士有来往的,但是没办法,听说清芷姑娘作为“自由艺人”回到宴月楼挂牌献艺,机会难得,他极想见见这位红遍大江南北的前任头牌名妓。

名妓嘛,规矩大,每晚只与一位宾客同桌共食,只饮一杯酒,要想成为当晚的幸运儿,就要为她填词一首,与名贴一起,放进侍女手捧的高足莲花碗中。

宁远侯作不出诗,细数京城里所有的纨绔膏粱,也就这位凌公子勉强能达到清芷姑娘的水准。

为什么不能提前找枪手作好背下来?因为每晚的词牌名不一样,当晚揭晓,当场填词,这也是规则之一。

当然,填词只是入场资格,高额的“缠头金”还需另付。

可叹这些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嫌弃科举规矩多,却从不觉得清芷姑娘的规矩有什么问题,为了一堵芳颜,每晚都有不少人挖空心思,填词投帖。

席间一片莺声燕语,或清丽、或妖娆的姑娘们热情备至地为他们添酒布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清芷姑娘的词牌名终于揭晓《卜算子》。

“怀勉兄弟,怎么样,有把握吗?”宁远侯问。

怀勉兄弟再次微醺了,面颊浮起两片红晕,笑道:“尽力而为。”

他用侍女递上的纸笔挥毫泼墨,须臾间用潇洒不羁的狂草填好一篇《卜算子》,潇洒收笔,四下鼓掌叫好。

“好什么呀……”宁远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分明是……

“好狗不挡道?”

“是‘好独观云起,幽林自往还’。”凌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