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沈策安不敢让她久留，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沉声道：“你出来太久，该回去了，免得被人发现。”

他拉着沈燕宜，再次回到那处偏僻的院墙下，亲自为她打开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又仔细地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帽子，叮嘱道：“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有我。”

沈燕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又是一热。

她深深地看了兄长一眼，将所有的不舍与担忧都压在心底，转身钻出了小门。

巷子的阴影里，阿影依旧安静地等着。

见她出来，阿影没有多问，只道了句：“太子妃，我们走吧。”

沈燕宜跟在他身后，以为是即刻回宫，可不成想却拐向了与皇宫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心中疑惑，忍不住开口：“我们……不回宫吗？”

“回宫要等到明日傍晚，下一次换班的时候。”

阿影的声音没有起伏，解释道，“这是殿下定好的计划，也是最稳妥的时间。”

明日傍晚？

那岂不是还要在宫外待上一天一夜。

沈燕宜顿时有些担忧，“我离开这么久，东宫那边……不会出问题吗？”

“太子妃放心。”

阿影安慰道，“殿下早已安排妥当，您宫里的侍女会为您打点好一切，对外只称您受了惊吓，卧床不起不见任何人，不会有问题的。”

听他这么说，沈燕宜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阿影带着她来到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太子妃，您早些休息，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任何事随时叫我。”

“好。”

沈燕宜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屋内的陈设简单却干净，她走到床边坐下，整个人却依旧处在一种巨大的恍惚之中。

累，实在是太累了。

身体上的疲惫，远不及心里的翻江倒海。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沈策安说的那些话。

周砥为沈家安排好了万无一失的退路，甚至连他们在江南安身的宅邸和营生都已提前置办妥当。

他做这些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在东宫里，因为恐惧和不安，对他冷着脸，躲着他，甚至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过。

他耐心地哄着自己，给自己找来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可自己却连一个真心的笑容都吝于给予。

他为自己谋划了出宫的路，而自己却因为庄怀砚的一句话，对他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沈燕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又酸又涩，还带着密密麻麻的疼。

她一直以为，这场戏，痛苦的只有她自己。

可她忘了，那个陪着她演戏的人，那个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冷酷无情，将她禁足于东宫的男人，又何尝轻松？

他承担的，远比她看到的要多得多。

愧疚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在昏昏欲睡之际，沈燕宜的唇瓣无意识地开口，发出一声极轻的呢喃。

“要不明天……去给他选个礼物，赔礼道歉吧……”

她睡熟后不久，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缝。

周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床上那道蜷缩着的身影上。

确认她呼吸平稳，睡颜安详，他紧绷了一整晚的心弦才终于松弛下来。

他轻轻将门带上，对守在门口的阿影低声吩咐：“保护好她。”

“是，殿下。”

“明日我会按时过来，到时候再一起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