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不置可否。

“这案子不能再查下去。庾逸已经查到了义兴案头,我唯有认罪,才能教这案子停歇,才能保护那个人。我办砸了,自当心甘情愿接受这后果。只是日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江原的话犹在耳畔。

李陌摆摆手,让阿清退下。

长夜漫漫,他沉浸在无尽的思绪中。

他曾以为他对江原的底细一清二楚,可事实并非如此。

江原之所以出手递了那匿名信,是因为有人不想王氏得荆州。

而江原为了保护那人,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你我皆为士,当知何为正道。”

“师父也觉得,王氏并非正道,对么?“

“王氏野心勃勃,却无能堪大任者,不能让天下安定。”

“可是,师父也不该将这秘密告诉我。”

“为何不能?你不是我最信任的徒儿么?”

“师父果真信任徒儿么?”

那时,江原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为师信任你,你有一颗向好的心。只是,有时还是沉不住气。”

“师父是指……”

“向董氏告状的那个婢女明日会去廷尉告发我,说她所做的一切是我指使的,而把她找出来的是你,如此,你便会不会被我这师父连累,反倒会得到重用。”

李陌震惊不已。

“我早知是你做的。”江原从容道,“只是你处在那样的位置,视野所限,尚看不清府里的形势。譬如,你并不知道,那婢女其实是我的人。早在你找上她的时候,我便知晓你要做什么。”

“那师父还……”

“因着你要做的事,也是我乐见的。让董氏去离间王磡和长公主,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惜她未能做到。”

“师父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你也以为那匿名信是长公主写的。你恨她陷害二公子,坏了你去荆州的事,对么?”

李陌缓缓点头。

“可你不过区区幕僚,竟敢对尚书府主母动手,胆子着实大了点。”江源道,“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么?”

江原看向他。

在一刻,李陌从未觉得江原如此陌生。

他向来以为这位和蔼慈祥的师父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可如今他才顿然察觉,他对江原实则一无所知。对他知道了什么,亦是一无所知。

“师父既然疑心我,为何将这秘密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的能耐,也需要你的能耐。”他说罢,按了按李陌的肩膀,“阿陌,我替你将罪责揽下,你能替我继续辅佐那人,可好?”

李陌闭了闭眼:“师父,若我说不愿意呢?”

“不愿意便罢,我不会强迫你。”江原道,“可是,那罪责,我仍旧会替你担下。你母亲与我乃总角之交。她将你托付给我,我总要保护你。这回,便当做为师送你最后一程吧。”

李陌还记得江原平静而和蔼的笑。

“公子……”

才过了一会儿,阿清又回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李陌少有地露出些许不耐烦。

阿清小声道:“公子,有客人来了。”

“今日不见客。”李陌道。

“我也不见么?”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进了院子。

她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竟是姚蓉。

李陌让阿清退下。

“夫人怎么来了?”他问。

姚蓉笑了笑:“听闻先生近来高升,妾特来给先生道贺。”

李陌自是知晓她揶揄人的功力,并不说话,只请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