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又是一阵安静。
司马隽注视着孙微,似笑非笑。
“夫人是说,你倾尽心思,所图之事,不过是为了待在这王府之中养老?”
“妾本就是先王继妃,为妾养老,乃世子孝道本分。”孙微声音温和,“妾与世子乃是一家人,保世子顺遂平安,亦是妾本分。先王不远千里到苍梧迎亲,亦是为了豫章王一脉的前程,其用心良苦,世子当比妾更为明了才是。妾承先王恩德,则更当为世子担起那继妃之责,世子说呢?”
“你父亲”三个字,她倒是不说了。
可话里话外都把先王挂着,似乎唯恐司马隽不知道她是先王亲自娶来的,是正经的遗孀。
司马隽淡淡道:“夫人切莫弄错了。允夫人到王府来的,是太后和太子。我从不信鬼神,也不信天下有那勘破玄机之人。夫人做的这些事,我虽不知来龙去脉,亦不知目的为何,但我终归会知道。在一切弄明白之前,夫人可尽情留在王府之中,我赡养夫人老死亦是无妨。不过一旦被我揭了底,夫人可就要做好不可善终的准备。”
第二十九章 北府
孙微目光平静:“妾并非奸恶之人,不过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罢了。我要保全世子,亦是真心,世子会明白的。”
司马隽不与她分辨,道:“如此甚好。夫人一早起来便操劳不断,必是费力费心,还请回去歇息。”
说罢,他唤来内侍,吩咐送孙微回去。
孙微也不逗留,从容起身,行李告辞。
“那世子方才的言语,着实难听得很。”回到院子里,阿茹道,“他还不信任王妃。”
孙微道:“我与他才相识不过一日,何来信任?”
“可夫人方才可是许了诺的,岂不白说了?”
孙微望了望外头,西边,一片云遮在当空,背着夕阳,好似镶了层金边。
那却未必。
方才,司马隽在探她的虚实。
而她,则又想起了当年。
自己揣着小心,对他说自己喜欢他。
他从不在脸上流露出任何心迹,教人看不破,以至于自己会心中惴惴。
就算是对他了解如此,再来一世,她方才也仍有这惴惴之感。
与当年一样,自己所做所为,都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
世道似乎总在轮回。
“但凡开了口,便没有白说的话。”她微笑,“来日方长,总有叫他信的时候。”
夜色降下。
马车离开王府,辚辚走在路上。
司马隽坐在车里,回味方才的一幕。
鲁氏坐在席上,恳切地看着他。窗外的落日余晖透过绮窗,落在她的脸上,那眼里分明含着泪。
心中有些说不清那感觉。
如丝缕般,若有若无,却牵扯不去,难以忘却。
他曾听太子说,世间的女子都有些让人心软的本事。男子一不小心,就会被迷惑。
那时,他嗤之以鼻。太子则笑话他,说他这辈子每日打交道的大多都是男子,故而在女子面前不开窍,白费了家世和英名。
司马隽忍不住又想。这鲁氏若身份是真的,方才所言也是真的。那么算起来,她与他父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半个月,难道却有这般深情么?
他望着车窗外,只觉荒谬。
马车驶往建康城西北角的一处宅院,在一角的侧门外停下。。
这门头简朴,无所雕饰,门边上挂着纱灯,光照透出,映着灯上的“棠园”二字。
王府司马邓廉上前叩门,没多久,门便开了。
里头出来个僮仆,恭敬做礼,打着个灯笼,迎了司马隽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