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凌晨,苍王急召。云济舟强压倦意疾趋昭阳殿。他本就宿于殿旁侧室,顷刻即至。

自澹擎苍口中惊悉云烟半月未服药丸且日渐康健,云济舟愕然?,急为?云烟诊脉。

云济舟难掩惊异:“娘娘当真已?有半月未服药丸?”

云烟道:“确然?。你?那药丸甚效,不过服半月便够,此前半月虽停,身骨仍在渐愈。”

末了,云济舟只道,不妨再观数日。

又察十日。十日内,云烟依旧未服丹丸,然?身体缓缓恢复之势不改。云济舟长吁一气,对澹擎苍道:“恭喜殿下,此后不必再取心头血制药。”

澹擎苍素来霜凝的眉宇浮上?笑?意。所喜,非因自己免于取血之痛,只是因为?云烟日渐康健而喜。

澹擎苍对云济舟道:“云大夫妙手,理当重?赏。”

“谢殿下。”

“然?皇上?那里,尚需悉心诊治。”

“草民定当竭尽所能。”

十五日,只消再伴澹临十五日。云烟便可痊愈。她?举起花梨木杌。从前孱弱之躯,断难将此举起来,如今恢复大半,气力已?生。她?感?受着康健肌体里的劲道,瞥了澹临一眼。

待她?痊愈,再过些时日,自会?为?他解蛊。

忽有冷风自窗隙涌入,云烟瞥向?窗外。原是落雪了。岁首初雪。

深宫覆雪,琼瑶般的寒酥片子,轻轻压在屋脊上?。琉璃金瓦都给素白埋住了,活脱脱一张大宣纸,让那丹青圣手泼洒出大片留白。

雪花轻飘飘地打着旋儿,檐角的兽吻裹了层雪脂。宫门一重?一重?锁得严实,四下里静得没一点声响,只听那细碎的雪粒儿簌簌地砸着屋檐。

听着听着,恍惚里像是人身上?的玉珮轻轻碰着了,幽幽地传出清脆叮咚来。这座煌煌然?的宫殿浴在这大雪里头站着,倒显出几分?人间少有的透亮与清净来。

教人一时忘了尘世的烦嚣,独嚼这一口天地无垢的寒净。

云烟抱着手炉,托腮赏了好一会?儿雪。终是起身步至殿外,行入雪幕。宫人慌忙替她?撑伞。宫人赶紧她?撑伞。

“不必。”云烟道。

“娘娘当心,雪湿易凉。”

“这点小雪,不妨事。”云烟踏上?雪径,伸手承接雪花。

云烟素有怪癖。刮风时,她?爱沐风。落雨时,她?喜淋雨。飞雪时,她?偏要踏雪。总觉这般,仿若回归自然?怀抱,得几分?与天地亲昵的松弛。

“这么点雪,无碍。”云烟踩在雪花上?,伸手接雪花。

之前是身子不好,不允许她?如此。如今身子快好了,她?便忍不住了。她?在细雪中缓行,待雪花落满头,一件厚氅忽地从天而降。

“为?何不撑伞?”澹擎苍边将大氅罩在她?身上?,边拉她?退入廊下避雪。

云烟:“这么点小雪用不着。”

入了长廊,澹擎苍取下云烟头顶的氅衣,为?她?拂落雪霰。见她?满头青丝尽染霜白,又见自己垂落的发丝亦沾了雪,他手一滞,蓦地莞尔:“此番霜雪簪鬓,倒似与你?共白头了。”

云烟漫不经心:“是么。”

澹擎苍:“云烟,我?想与你?白头共守。”

“我?可没答应嫁你?。”

“你?会?嫁我?。”

云烟故意道:“这么笃定?楼兰男子容貌甚佳,颇合我?意,我?如今颇喜欢楼兰男子,说不定日后我?要去楼兰,嫁给楼兰人了。”

“楼兰乃大昭附属国,本王一声令下,楼兰谁敢娶你??”

云烟:“海外拂菻并非大昭附属国,拂菻人亦是不错。”

澹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