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他们这次很危险吧?”

李雪还在逗弄麦芽的手,停了下来。

她怀里的麦芽,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立刻从她臂弯里挣脱出来,跳下床,飞快地躲到了张月揽的腿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可怕的女人。

李雪没有理会逃跑的麦芽,脸上的那种咋咋呼呼的、热烈的神情,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

她看着张月揽,眼神变得很深。

“你担心他?”

张月揽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李雪站起身,走到灶房,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刚才溅到桌上的汤汁。

她的动作很麻利,很有力。

“担心有什么用?”她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很平,没有了刚才的热络,“月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既然嫁给了军人,‘担心’这两个字,就是你每天要嚼碎了咽下去的饭。”

她转过身,把抹布往台上一搭,靠着墙,看着张月揽。

“危险?当然危险,军装穿在身上,就没一天是安全的,训练会受伤,演习会出事,边境上,那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我们家老周,刚跟他那会儿,还是个小兵,第一次去边境巡逻,走了三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天天在家哭,眼睛都快哭瞎了。后来他回来了,瘦得脱了形,胳膊上还留了老大一道疤。他说,是摔的。”

李雪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看很远的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哪是摔的,是跟人干仗,差点把命都丢在那了,从那以后,我就不问了,也不哭了。”

“为什么?”张月揽的声音干涩。

“因为没用。”李雪把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张月揽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吓人,“咱们男人干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你哭,你担心,你睡不着觉,只会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的时候,还要惦记着家里的婆娘是不是又在掉金豆子。”

“他们是国家的军人,是人民的盾牌。这些名头,都比‘咱们的丈夫’要大。你嫁给他的那天,就等于把这个人,先交给了国家。国家用完了,有剩下的,才是你的。”

这番话,太直白,太冷酷,甚至带着一种残忍的逻辑。

张月揽的心脏被这些话语狠狠地撞击着。

“那要是,”她不敢说出那个词,可那个词就在她的喉咙里,灼烧着她,“要是有一天,他真的。”

“死在战场上,是光荣。”李雪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男人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办。我会哭,撕心裂肺地哭,哭他三天三夜。哭完了,我就把他所有的军功章都拿出来,一枚一枚擦干净,摆得整整齐齐。然后我告诉我儿子,你爸,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得像他一样。”

她说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军嫂的命,认了,就没那么苦了,不认,就天天都是煎熬。”

李雪走过来,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张月揽的肩膀。

手掌很粗糙,力气很大。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把鸡汤喝了,好好再睡一觉,咱们男人在外面拼命,咱们在家里,就得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这,也是咱们的任务。”

她说完,又恢复了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转身就走。

“我回去了啊!碗放着我待会过来收!让你家小东西离我远点,没良心的,白疼它了!”

门被拉开,又被关上。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张月揽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李雪的话,还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