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从张月揽手里，把那罐山楂酱拿了过去。

张月揽的手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

她看着李雪把那罐红玉似的酱，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中央。

然后又用更多的稻草，把罐子四周的缝隙都塞得满满当当。

整个过程，李雪的嘴也没闲着。

“这东西啊，就跟过日子一样。”

“外面得有层硬壳护着，里面呢，得有软和的东西垫着，这样里面的甜才不会洒，不会碎。”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雪抬起头，冲她眨了眨眼。

张月揽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转过脸，目光躲闪，落在了院子另一头的麦芽身上。

麦芽趴在自己的小窝门口，脑袋耷拉着，两只前爪摊开，尾巴有气无力地在地上扫了一下。

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

张月揽走过去，蹲下身。

“麦芽，怎么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麦芽的脑袋。

麦芽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呜”声，把脑袋往她手心里拱了拱。

它的毛被揉得有些乱，眼神里全是控诉。

“看吧，都是你李姨干的。”张月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李雪在后面听见了，扬声喊道：“我那是喜欢它！你问问麦芽，李姨对它好不好！”

麦芽把头埋得更深了。

张月揽一下一下地，顺着它的背脊抚摸。

小狗温热的身体，和顺滑的皮毛，让她狂跳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她想，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吗？

想着她，想着那些混账事，心里也像揣了一团火。

所以才写下那些字，像是在给自己降温，又像是在火上浇油。

而她呢？

她做了这锅山楂酱。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那些酸涩的果子，熬成了这一罐浓稠的甜。

这算不算是一种回应？

一种她方式的回应。

“弄好了！”李雪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声音里满是成就感。

张月揽站起身，走了过去。

石桌上，那个纸盒已经被塞得严严实实，只等着封口了。

“笔和纸呢？我来写地址，写得大大的，保准丢不了。”李雪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雪姐。”

张月揽开口叫住了她。

李雪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阳光下，张月揽的脸颊依然泛着红，但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种清澈的，笃定的光。

“我自己来写。”

她说。

李雪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

“行，你自己来。”

张月揽走进卧室，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她拿出信纸和那支他用过的钢笔。

她没有立刻写地址。

她坐在床沿，看着那个已经被她压在箱底的牛皮纸信封。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些凶狠的，霸道的，让她面红耳赤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