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不大,只能装几件换洗衣裳和伤药。

一个小木盒从床头滑下来,是商笠泽之前悄悄塞给我的。

他总爱干这种事,什么都不说,就偷偷留些东西让我发现。

打开木盒,里面是片压成薄片的木兰花,花瓣脆得快碎了,却还留着点淡香。

我捏着那片花,说不清为什么,这么难受的时候,心里反倒静得很,没掉眼泪,就是手一直抖。

四更过半,我领着五万将士出发,却不敢往商笠泽的营帐那边瞧,只把木兰面具压得实实的下令赶路,心里空落落的。

沿途的风雪很冷,马蹄踏地的声音盖过了所有想法。

最后往千里之外有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两天前他跟我说的话:“等我的伤痊愈了,便带你看尽长安繁花可好?”

可惜这次战事九死一生,我也许要失信了。

这个约定,等往后有缘再见时兑现吧。】

◇ 第13章

窗外雨势愈急,商笠泽端坐于车厢内,纹丝不动。

谢灵鸢的日志停在最后一页,帛书上绘着她手持野菊的模样,眉梢弯弯,似含笑意。

他凝视许久,只觉颊边微凉。

原以为是风灌入车内,待将车帘紧掩,才发觉手背已湿了一片。

商笠泽皱紧眉,抬手用力拭去泪痕,指尖触到湿意的刹那,他猛然怔住,狼狈地垂眸看向掌心。

怎会落泪?

他自小便极少流泪,“哭泣”二字于他而言,向来遥远。

车马继续前行,车帘外雨丝斜斜,视物模糊又清明。

他忽然忆起三年前雁门关的寒夜,那女子替他包扎伤口,以雪水敷拭额间,神色郑重道:

“你不要出事,我不愿见你身死。”

与那女子不过数日相伴,他却已被她的鲜活打动,情愫暗生。

她不告而别后,他疯了般寻了半年,终究杳无音信。

若不是身上留存的伤疤,他甚至要怀疑,那段朝夕相处的时光是否只是一场幻梦。

直到三年前的长安驿站外,他于人群中一眼望见谢灵鸢。

她身着旧布襦裙,身形单薄,面带倦色。

见了他,她红着眼眶走近:“你还记得雁门关那位女子吗?我便是她,抱歉此前未告知姓名,我叫谢灵鸢。”

那时他全然信了,未有半分疑虑。

她身上的气息让人心安,引人靠近,他只当这便是自己那寻了许久的女子。

可去年冬日,谢知微骤然出现,在商氏亲眷与同僚面前掷出证据,称自己才是当年雁门关救他之人。

军中手令、戍边记录、调防文书,件件真实可辨。

而谢灵鸢却拿不出半点凭证,只站在人群外,面色惨白地望着谢知微。

“你莫非是骗我?”商笠泽曾这样问她。

那日天寒地冻,她立在雪中,睫毛凝满霜花,只是苍白着脸色摇头。

可如今,这些日志摆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若当年的女子不是她,又会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下马车时动作利落,仍是那个冷静疏离、高高在上的景渊王。

唯有整理袍摆的瞬间,才察觉自己的手在发颤。

商笠泽回府时,院中仍飘着雨气。

府中老仆刘嬷嬷蹲在角落的铁炉旁,火苗蹿得老高,焦煳味混着湿泥气息直往鼻腔里钻。

他皱眉问道:“刘嬷嬷,你在烧什么?”

老仆吓了一跳,手中火钳险些落地:“王爷,这是王妃此前收拾出来未带走的行李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