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她从被山贼屠杀的村子里逃出来,不知道该去向何处,浑浑噩噩的,朝着阿母拼命将她推出去的方向,一路往南走。还没走出蔡国边境,就染疾倒在荒野。
也是在那时候,楚国先君薨逝,先君唯一的儿子太子渊即国君位。蔡国国君蔡侯派使者出使楚国,向新任楚王进奉贺礼。
蔡使一行人在南下的路上遇到寒病交加奄奄一息的她,将她救下。她无依无靠,做了蔡使的侍女,随使团来到楚国,后被献给楚国的新君芈渊。
阿姮见到芈渊时的情景,和梦中一样,他举起弓箭,朝向她和同行的蔡使等人。
那日芈渊在郢郊狩猎,他命王卒将蔡国使团的人通通赶入猎场,看他们像野兽一样仓皇奔逃,供他围猎取乐。
芈渊对蔡国使团极尽羞辱,只为了报复蔡侯对他的不敬
本应该进奉给楚王的贺礼被蔡侯送给了晋国。
自从周王室迁都洛邑,虽然周天子名义上还是天下共主,然国力衰弱。天子式微,诸侯势大,其中尤以楚晋二国最为强盛。楚国是南方的强国,历来以蛮夷自居。自芈渊的高祖始,楚国国君便擅自僭越称王,不敬周王室。晋国则是北方的霸主,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扩张势力,和楚国时有攻伐。蔡国夹在两个大国中间,左右为难,如履薄冰。
芈渊即位,晋国胁迫蔡侯,命蔡侯将给楚国的贺礼转送到晋国去。蔡侯不敢拒绝晋国,也不敢得罪楚国,两相权衡之下,最终选择开罪楚国。
蔡侯有自己的考虑。楚国新君只是一个弱冠少年,楚国的朝政还把持在楚国公卿手中。等蔡使到了楚国,向楚王奉上珍玩和美女,再以财货和利害关系游说楚国公卿,请他们帮蔡侯说上几句好话,蔡国的祸事便可消弭。
谒见楚王的那天早上,蔡国使团为阿姮精心修饰妆容,以期蔡国美人的风姿能惊艳楚王的眼睛,软化楚王的意志。
那天,阿姮穿上了最为柔软艳丽的裙裾,紧束出纤柔可握的腰身。
她也曾想过,要竭力报答蔡使的救命之恩。
可事与愿违。蔡侯和使团都低估了楚王的脾气和手段。
楚王芈渊没有给蔡使申辩的机会,二话不说就将使团的人丢入猎场。
她被豺狗追赶扑倒在地,对上那双矜傲不屑的眼睛时,那一刻,她美丽的脸上只剩下惊慌和狼狈。
*
“阿姮,你是不是喜欢大王?”覃的语气笃定。
阿姮从往事中回过神。
怎么可能。
她柔声说:“大王威仪赫赫,我像楚国子民一样敬仰他。但是我又非常害怕,蔡国犯了错,使王上不悦,我时时惶恐,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被责罚。”
说起责罚,覃变得愁眉苦脸。她也怕。
国君姿仪出众,容颜极盛,本是王城所有妙龄女子钦慕的对象。起初,王宫的宫女几乎个个都怀了一颗荡漾的春心。后来,只见连阿姮这样的美人都差点命丧大王的弓箭下,谁还敢想入非非呢。
天光初露,东方的鱼肚白变化多端,给庑殿顶覆上了一层霞光,也将阿姮仰望天际的侧脸清晰的勾勒出来。
一排鸦黑的睫毛柔柔的翘着,霞光从她脸上宛转掠过,被吸入眼瞳中。黑如曜石的眸色和晨光交织,给她本就姣美的脸庞平添了一抹凄艳。
覃看呆了。阿姮可真美啊,像玉一样美得发光,虽然她平日总是垂着眼皮低着头,比任何人都要寡言少语,可在泯泯众人中总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阿姮,你这般貌美,连女子看了都会动心,你说大王莫不是有眼疾,他……”
覃还没嘀咕完,阿姮伸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进入庖厨。没多久,庖人也来了。
陶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