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的活一般由嫁方承担。然温寒潭心疼何娘体弱,便一己揽了去,怀胎十月诞下温栖梧,在礼部挂了小半年的假。
因此若说温寒潭对何夫人不好,那是万万不能的。但若说好吧温寒潭亦已有了五房小妾。
薛姨娘便是第六房。
薛姨娘是温寒潭跟随皇上北上巡游时带回来的外族人。游牧人性子都烈,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眼角眉梢都是原野上恣意自由的味道。
温栖梧问薛姨娘草原长什么样,薛姨娘眨眨眼,爽朗道:“我同寒潭说声,带你去瞧瞧。”
这一瞧,温栖梧的心便扑在了马背上,再也回不来了。
思绪归笼,温栖梧瞧着面前那应声而开的大铁门,顿觉有些头疼。
不为别的,只是南安国银装素裹,温栖梧刚从北漠带军凯旋。
京都厚重的城门大敞,数不尽的百姓热热切切地夹道欢迎。一派喧嚷声中,温栖梧低头理了理碎发,在马上解了貂裘,慢条斯理地将其往随从手里搁。
副将谢瑾驾马行于她身侧,挑了一下眉,笑道:“小温大人,当真如此热?莫不是即将面圣,有些紧张?”
紧张?
自己上战场杀人时都未紧张,此时此刻怎会露怯?
只是自己又的确是头一回面圣。
温栖梧这一离京便是八年,从十四岁的少年出落成了二十二的青年。
八年前,她只是籍籍无名的百户长,并无上朝资格,只是在某次京都围猎时遥遥地见过一眼圣上。
这八年间,她从南一路打到北,跟着军队平定中原,荡平北漠,敢领几十人坚守孤城,也能以几百人之数俘虏敌军近千,以少胜多之战数不胜数,履历愈来愈夸张,官职节节攀升。
一方面是能力着实过人,另一方面大约是官运亨通,她就这么从百户长一路打到了统军将军。
也成为了南安国开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
副将谢瑾较她大九岁,两人一同出生入死已有三年。
她们位于队伍的排头,后头的人马浩浩汤汤。温栖梧转头瞅了瞅万千将士,又把脑袋转回来,睨谢瑾一眼,将要开口
队伍前头忽然立了个内官,手持一卷黄锦。
温栖梧认得那黄锦。
自己被封为统军将军时,也是有这么一个内官,捧着哑面的黄锦,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前,说道:“温栖梧接旨。”
随从:
随从被气跑了。
其实也不是气跑的,而是温栖梧后头紧跟了一句:“你留滞此处歇歇脚,容我一人逛逛。”
腿下的那匹马并非自己常骑的,瘦瘦小小,温栖梧都不忍心骑着它快马加鞭。她安静地在巷道里溜着,慢慢往城西行。
日薄西山,小巷里每隔一段距离便升起一阵炊烟,正是寻常百姓家开火做饭。
温栖梧住了马,昂头看了一阵,蓦然想,倘或自己并未参军,而是跟着夫子学文,踏踏实实走她温娘的老路,不栖此刻会是什么情形。它是圣旨。
这回的内官仍旧高声道:“温栖梧接旨!”
谢瑾住了马,拍拍温栖梧的肩。温栖梧从马背上下来,倾身跪了下去。
内官把黄锦一拉,中气十足地高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栖梧帷幄千里,骁勇为国,八年内数过京门而不入,一心定中原,平北漠,实为南安国之幸。着封为辅国将军,钦此。”
温栖梧蓦地抬起头,便看见眼前那内官的脸上逐渐堆出了一朵花。
南安国的辅国将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朝圣上酷爱封赏,镇国将军已封了两位,辅国将军封了三位,但即便如此,自己仍旧是最万众瞩目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