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了,惶然于自?己?的私欲,又茫然于自?己?的悲恸。

他不敢再照镜子?, 不敢再见任何能倒映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何自?顾小灯落水,他的双眼就始终保持着怪异的碧绿色。

他的双眼好像恢复不回黑色了。

顾小灯落水后的第十?天, 他问?葛家的医师为什?么会这?样,医师却?说:“少?将军, 只要您不流泪了,眼睛就不会变回碧色的啊。”

葛东晨胡乱摸自?己?的眉眼,心想,所以我一直在流泪吗?

是因为愚蠢的生父跟错主子?,眼看着一败涂地,东山难起的愤怒和不甘吗?

还是因为可怜的生母屡屡无望于返回故乡,将悲痛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那天葛东晨想着血脉相连的,拖着他反复进泥沼的人?们,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骑马赶到了长洛的护城河。

他无视了皇宫中不停催促的急信,没有把手头的将兵用?于围宫,而是把所有能掌控的兵力都?安排到了满城的水源边上。他赶到最湍急的水域,望着那翻涌的水面,嘴巴不受控制地追问?葛家的将兵“河水里有没有人?浮出来?”

将兵回答他:“回少?将军,日日下水寻人?,都?是没有。”

葛东晨应了一声,随即看到眼前的士兵神情怪异,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水面,看到了一双幽幽不成人?样的碧绿色眼睛。

他这?才知道,自?己?在无知无觉地滴着眼泪。

简简单单的,因为顾小灯消失了。

葛东晨恍惚地想,消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再没有一个温热明媚的小美人?,能容他满足心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渴欲。

但只为色|欲,不该沉湎至此。

葛东晨又惶惑地想,顾小灯如果还在,如果他们关系依旧,他能拥有怎样的岁月。

会有人?真心地同他把盏笑谈,会有人?用?一双单纯炽烈的眼睛殷殷关切地凝视着他,他会获得夸赞与欣赏,鼓励与怜爱。

他拥有一个只要一想起来,就能感到莫名安心、莫名欣然的温柔乡。

直到此时,葛东晨才悚然地惊觉,他渴望顾小灯的感觉,就像他父亲渴望他母亲一样。

他生父强行禁锢了生母半生,得来她半生的哀怨和憎恶。

他似乎是害怕着像生父一样不堪,害怕像他那样只能得到所爱的厌恨,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暗中的窥伺和舔舐。

他像一条兴奋又害怕的野狗,充满恶意?因子?,不敢正面对顾小灯说几句真话,弯弯绕绕虚虚实实地哄骗玩弄他,只敢在顾小灯无知觉的时候疯狂舔舐他。

他明明这?样贪恋着顾小灯。

这?样下流地喜欢着顾小灯。

这?样变态地爱着他。

忽有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葛东晨像个僵直的木头人?一样抬起头,看见在这?除夕之夜,不请自?来的非人?非鬼的顾瑾玉。

顾瑾玉还不是一个人?来,他手里拖着一个人?,扔石子?一样扔到了他面前。葛东晨迟钝地先把那束发丝小心塞进怀里,对这?会面隐有心理准备,他觉得他和顾瑾玉有许多相似处。

“顾森卿。”

顾瑾玉刚要提起的刀尖因葛东晨的嘶哑声音停滞。

“小灯醉酒醉到六分时,会这?样嘀咕你的小名。”葛东晨小幅度地活动着冻僵的手,“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他的山卿之名是怎么来的了。顾瑾玉,你怎么比我还阴暗,我贪恋他的身体,你贪图掌住顾小灯的人?生。”

葛东晨说话间伸手把摔到阶下的人?扳过正面来,看清了是晕死过去的关云霁。

他顿了顿,探过关云霁的鼻息,抬眼看向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