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关云霁很久没这样叫过生父了,“葛家?降了,女?帝保他们?了。”

关尚书的?手迅速浮现了一个燎出的?血泡。

关云霁踉跄着走过来:“女?帝保他们?,不保关家?,刽子手是顾家?……是顾瑾玉。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就只能等着被灭族吗?”

关尚书沉默地继续焚烧官志和账册,明堂里只有一对多年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生疏父子,唯有二人?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和焚烧余烬的?呛人?气味。

关云霁在无?常一步步逼近的?窒息和恐惧当中率先败下阵来,他双膝一软,跪倒在了明堂高高挂着的?那块“正心?德信”的?匾额下。

他泪流不止地向关氏亡灵、生者谢罪:“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当夜能拦下表哥,如果我能护住顾小灯……顾瑾玉就不会疯了似地不肯放过我们?了……”

他崩溃地在悠悠飘飞的?灰烬里叩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关尚书双手发?抖,他也许不能理解关云霁口中的?顾小灯是什么事,但他能感觉到关云霁铺天盖地的?负罪和悲恸。

关尚书想告诉他,让关氏一族走向覆灭的?罪魁祸首是你?父亲我,是我年轻时争名逐利,党同伐异,二十年积孽的?恶果。

而你?关云霁,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公?子少爷,你?能夺多少晋国膏腴,才能福泽阖家?,你?又?能积多少业障,才能祸及九族。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这位为非作歹一生的?荒唐父亲想疏解儿子心?中的?万丈自罪,还想尽力挽回一点父子之情,但他们?终究横亘了长达十几年的?两看相厌。

关尚书只来得及生硬地喊一声“儿子”,明堂虚掩的?大门就被一只沾满血腥的?军靴踹坏了。

关云霁猛然转过头,只见大门四分五裂,门外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血雨里出来的?顾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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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啊,跑那么快做什么呢。”顾瑾玉手里提着新换的?长刀,明亮无?尘的?刀尖擦着地面刺耳地刮着人?的?天灵盖,“瑾玉还有很多话想问你?,还有很多旧想同你?叙的?。”

关云霁今天早上就看见了顾瑾玉在马背上杀人?的?模样,此时再见他,绷紧的?神经在逃跑的?本?能和保护生父的?道德伦理之间选择了后者,他狼狈地膝行着冲到生父面前,发?着抖抽出贴在袖中的?蝶翼刀,用这三寸刀刃,妄图和顾瑾玉的?三尺长刀对峙。

顾瑾玉轻柔地叹息着一步步走来,端着一副似乎悲悯的?神色:“你?怎么可能拦得住我呢?你?一个文臣之子,一个在广泽书院温酒温诗书的?大少爷,一个目下无?尘,以践踏我的?小灯为乐的?寄生虫……”

他说得平静,刀却够狠,快得一招出残影,关云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面上火辣刺痛,额头的?血迅速蔓延出来淌进眼里,一瞬血红了天地。

顾瑾玉不费吹灰之力地踹开他,踩过精致却细弱的?蝶翼刀,一把拎起软弱受死的?关尚书。

“云霁,看好了咯。”

顾瑾玉当着关云霁的?面,一刀捅穿了他生父的?身体。

他溅了一脸的?血,仍温和地朝关云霁笑。花烬从?外面的?半空飞来,停在他肩上歪了歪脑袋。

关云霁捂住横亘半张脸的?刀疤,视线血红地怔怔望着。

望着少年时期曾仰望羡慕过的?第一等武将?、第一等雄鹰海东青,此刻都沾着他的?家?人?的?血,如此阴鸷可怖地看着他。

“云霁啊……真是对不住,你?表哥叛国,你?关家?是逆党,我只能诛你?九族了。”顾瑾玉抽出刀,把还没彻底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