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他的胳膊,苏明雅如梦初醒,反将他箍进怀里紧紧贴住,轻轻地耳语:“我也常做这?样的梦。常常一睁眼,便觉得还在天铭十七年,白涌山的池水仍在淹过头顶,我到处找你,除了一怀抱的冷水空无一物。”

顾小灯楞了楞,忽然?想起?前阵子在顾瑾玉的暗卫们那里听来的八卦,当时有几件事一语带过,此时都叫他想了起?来。

当初他落水,葛关两?人彼时离他最近,最先下水找他,后来顾瑾玉也不时就进去狗刨,最难以相信的是苏明雅也曾到池子里冬泳。

病秧子跳冬池,与?自寻死路何异。

“寒冬凛凛,冰雪不消,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苏明雅声音低哑起?来,顾小灯回神,十分警惕他卖惨,再卖也不可能有顾瑾玉那满面巷墙流淌的鲜血凄凉。

“你没?有想过‘顾小灯死了’这?个可能性吗?”

他刚这?么一说,苏明雅就骤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混乱的呼吸喷了他满肩。

顾小灯感受着背后突然?剧烈得像拍皮球的心跳,知他心神大乱,既觉可笑,又觉可悲。

他扒开他的手,克制着悲愤尽量冷静:“你当初把我往死路上送,送都送了,没?想过我可能会死吗?”

苏明雅如遭雷劈,声嘶道:“是,我没?有想过。”

他的气势弱下来,顾小灯脑子里转了一圈,试图误导他一下:“那这?七年里总会想过吧。人死如灯灭,消失和死也没?多大区别,你见到我时却很笃定是我,明明你身?边一堆养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倒霉蛋。苏公子,那么多十七岁的‘顾小灯’,你分得清么?眼下你怀里的这?个,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假的?”

可惜误导没?成功,苏明雅那只戴着佛珠的左手上移掩住顾小灯的脸,极其笃定地抚摸他的眉眼:“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小灯,你是我看?了四年之久的小朋友,我比你的父母,手足,贴身?仆人都要熟悉你。他们分不清你和别人,那些?让他们迷惑的替身?,每一个都是我捏造出来的泥人,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顾小灯沉默住了,既为那些?倒霉蛋默哀,此外?也觉得顾瑾玉分不清真假,怕是等到他在这?里过了三春,那傻大个还在外?面疯疯痴痴地看?戏法?过家家。

他少年时同顾瑾玉的交集少,想来是指望不了了。

顾小灯打?住凄楚,也打?住了苏明雅越说越不像话?的言语:“苏公子,你让让我,我还想自己?抱着被?子打?滚,你看?我们,晚膳后都黏了一个半时辰了,你不要连睡觉都来抱我,我要喘不过气的。”

苏明雅的话?戛然?而止,顾小灯闭上眼贴了贴他的掌心,到底将他哄过去了。

“娇气。”他松开顾小灯时又这?么说他,“娇娇。”

*

这?一夜好说歹说,顾小灯有惊无险地独睡过去,翌日十五,他凭着平日的作息在天亮前醒了过来。

他迷糊间慢慢爬起?来,银铃在被?窝底下发出闷响,他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没?有窗的地方,嗳了一声醒过神,抬眼一看?更是激灵。

说好分床睡的苏明雅竟披着斗篷倚靠在他的床尾睡觉,眼睛仍闭着,眼下一片淡淡青色,左手里还垂着那串随身?年久的深红佛珠。

短短两?天,顾小灯就已经在他这?得多了惊吓,心嘲到底是个不堪信任的疯人,现在看?苏明雅黏在床尾也不觉稀奇,总之不要来辱他就是。

趁他未醒,他反倒能瞪圆眼睛上上下下审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