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稚鱼偏偏知道,还知道得如此清楚。

茶盏在漆木案几上轻磕碰出一声,江稚鱼心虚点头:“……嗯。”

尾音低低,如轻羽掠湖。

陆砚唇角勾起一点笑。

江稚鱼当真不会骗人,都心虚成这样了还假装不认识自己。

若真是不认识,当初江稚鱼也不会找到这别院了。

江稚鱼:“你笑什么?”

陆砚敛笑垂眸:“没什么。”

他明知故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

江稚鱼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对上陆砚戏谑的笑意,江稚鱼心中的怪异更深了几分。

“未婚夫”怎么这么喜欢听宁王的好话?

难不成真被她误打误撞猜中了,许家和宁王关系非同一般?

江稚鱼正襟危坐,肃目而视。

照本宣科,当初秦姑娘是如何向自己安利宁王的,江稚鱼如今就怎么说。

甚至连宁王幼时在宴上作的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陆砚眉眼间染上两三分讶异:“你连这都知道?”

若不是江稚鱼提起,陆砚都差点记不起自己曾在宴上作过诗。

江稚鱼长长睫毛扑簌簌闪动,似蝴蝶展翅,扑落下阵阵蝶粉。

烛光在江稚鱼眼睫游曳,她扬脸,皮肤吹弹可破,咫尺为邻。

陆砚屏息凝神,目光久久在江稚鱼脸上滞留。

虽然还是只能看见一点轮廓。

眼疾好似为江稚鱼添上一层朦胧的薄雾。

薄雾后,江稚鱼羞赧颔首,如实告知:“听人说过。”

只听过一回就能背下来?

陆砚挑动眉角,没有戳破江稚鱼。

已经是掌灯时分,再不回去只怕绿萝该着急了。

婢女送来熨烫好的锦裙,江稚鱼手忙脚乱换上,她一只脚还伤着,自然走不动路。

吴管事善解人意送来轮椅,又命婢女好生送江稚鱼出府。

江稚鱼目光追随着陆砚,欲言又止。

坐在轮椅上一步三回头。

陆砚:“还有事?”

“我……”

双手在膝盖上握住,江稚鱼轻声呢喃,“我明日……还能来吗?”

陆砚想都不想:“不能。”

窗外风声呼呼作响,卷起满地枯枝败叶。

江稚鱼眼中的光影骤然熄灭,她垂着头,面有不甘。

又一道清冽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脚还没好,乱跑什么?”

江稚鱼猛地扬起头,不可置信瞪大双目:“公子的意思是,等我脚好了,还能再来别院?”

怕“未婚夫”出尔反尔,江稚鱼匆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

轮椅划破雨幕的安宁。

廊下悬着的烛光淌落一地,轮椅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

婢女捧着江稚鱼的锦裙从屏风后转出,倏尔有东西从锦裙中掉落,当啷一声脆响。

竟是江稚鱼遗落的花树状金步摇。

钗首是用镂空的金银片打造而成,只有薄薄的一片,中央还嵌着镂空玉片。

陆砚把玩着步摇:“她落下的?”

婢女不敢隐瞒:“是,许是姑娘走得急,没留意。”

走得急竟然还惦记着明日能不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