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刀锋陷入体内,刀柄上刻着繁琐精细的花纹。
这是他曾经赠与程玉鸣的定情信物。
如今却化成了夺命的凶器,插在他的心口。
柳重月忽然想笑,可笑不出来,笑意成了呛咳,大口大口地呕着血。
他似哭又笑,嘶哑着声音问:“你原是……来杀我的?”
言罢又觉得可笑,笑咳了两声,却更似歇斯底里地恸哭,只知晓重复着说:“你居然杀我。”
“抱歉阿月,”程玉鸣似是也有些出神,嗓音虚幻而缥缈,“抱歉……”
“妖修无道,你没有道,也不知晓我的道。”
妖……
又是妖。
又是那冠冕堂皇所谓的道。
柳重月忽觉自己这一生活得像个错误,或许早在狐族被灭门的那一日,他就该跟着爹娘一同死去。
意识已有消散,他像是沉入了温水,四肢恢复了暖意,像是……
像是百年前卧在师尊膝头的那个温暖的午后。
又像是接下程玉鸣灵贴,与他做一世道侣的那个盛夏。
夜里他与程玉鸣抵足而眠,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杀妖吗?”
“我只斩坏妖。”
“若坏妖有难言之隐,你还会杀他吗?”
那日他困倦非常,没有听到对方的回音。
如今人之将死,回光返照,从前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流转。
他听见程玉鸣没什么情绪般冰凉的嗓音,言简意赅又掷地有声。
“会。”
第2章 瓷偶
天际无数飞雪散落人间,整个烟山银装素裹,茫茫而无边无际。
柳重月三魂于世间徘徊流离,无知无觉,只隐约间听到景星带着怒火的声音,不知在质问何人:“柳重月呢?”
“……”
“我问你柳重月呢!”
许是听闻呼唤,柳重月的意识随之向着白茫深处飘去,骤然听见自己从前道侣平静的嗓音,说:“他已经死了。”
残魂木然抱着双膝坐在半空,半晌跟着点了点头,心道,他已经死了。
心脉受损,魂魄剥离,如今只剩这一点点意识尚且残留于世,待天晴日出,便会彻底灰飞烟灭。
柳重月看见天穹处散出一缕微渺的日光,向着光芒散射的方向伸出了手。
景星在不远处模糊地嘶吼:“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灵流骤然绽开,带起赫赫风声。
那一缕飘荡世间的游魂便如一阵烟云,轻悠地散去了。
***
“轰”
雷鸣电闪间,大雨倾盆而下。
几个少年修士冒冒失失地淋雨奔走着,总算在城内找到一处可落脚的佛堂。
火堆幽幽地燃起,领头的少年松了口气,道:“幸亏火折子还未浸湿,否则今夜便只能湿着衣衫入睡了。”
“师兄,此处究竟该如何才能出去?”
几个少年离宗历练,误入此城,周身修为顿时被封,无法使出一星半点,又在城内探查整日,却如鬼打墙般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为首的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水,勉强维持着镇定,“师弟们先不慌,此处应当落有结界幻阵,寻到阵眼便能出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少年都放下心来,仔细烤着自己的衣衫。
转至后半夜,雷鸣电闪,雨势越发大起来。
佛堂年久失修,屋顶星星点点漏着雨,“滴答”声在空旷寂静的佛堂内格外明显,令人蓦地觉得有些阴森。
几个少年依偎在一起,胆小的修士忍不住道:“此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