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梨略有讥诮,“裴大?人?真是重规矩。”

裴霁云听得这个称呼,动?作一顿,垂下眼睫,只作未曾听见,放下如意,道?:“且喝合卺酒罢。”

时下合卺酒中都有助兴成分,之前与?宋晏辞成婚时雪梨没喝,现在她?亦是不想喝。

她?自来是没怎么喝过酒的,之前在魏阳郡主府邸虽说没醉过去,可万一此次醉了,说出些什么胡话不要紧,就怕嘴上不把门,将一些埋在心中的私密之事吐露了。

但裴霁云却固执地要将婚礼规程走完。

他给两人?倒了酒,将酒盏拿到床边,递过去,“姈姈,需要表兄喂你喝吗?”

这种僵持对雪梨来说十分熟悉。

她?简直是吃够了裴霁谦和玉面之下暗藏着的威胁和强硬,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继续守着。

其实雪梨对于裴霁云上次那句挑了脚筋的话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忍不住了会阴阳怪气嘲讽两句,可若说真将他激生气了,吃亏受罪的还是自己。

她?忍下心中不爽利,接过合卺酒,正要浅浅抿一下敷衍,却被裴霁云握住手腕,强硬地同他摆成交杯姿势。

他看着她?隐忍咬唇的模样,轻声道?:“从前的事,各有难处,姈姈,别怨我?,好吗?”

赵雪梨没料到他会忽然说上这么一句,眼睛一霎那就红了,口?中下意识道?:“裴大?人?位高权重,我?怎么敢对你有怨怼之情??”

裴霁云静默须臾,问:“仍在气我?强留下你吗?”

赵雪梨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用一个轻飘飘的气字来囊括所有。

她?费尽心机的谋划、屡次赌上性命的出逃,在他眼中好似都如同儿戏一般可笑,她?所有的委屈、憋闷、气恼、愤怒、甚至是恨意在他看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气字吗?

赵雪梨忽然就被这句话刺激到,她?持着酒盏的手缓缓收紧,“你留得了我?一时,还能留得了一世?吗?”

裴霁云眼眸稍稍转冷,语气还是温和的,“姈姈,莫说气话。”

赵雪梨一听,更来气了,她?扬手就丢了酒盏,睁着一双不屈的明?眸,扬了声音道?:“我?偏要说!你最好将我?死死看住了,否则来日寻见机会,我?宁肯死在外头,也不再回来!”

裴霁云寒凉的黑眸凝着她?,下半日的好心情?在这一句之间烟消云散。

赵雪梨其实刚硬气说完那一句话就有几分后悔了,她?应该哄着他、骗着他、让他卸下心防,日后再寻良机,可现在这么一说,不就等同于令他更加提防自己?

她?咬了咬唇,眼中有泪,却倔犟地不肯流出来。

裴霁云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雪梨脸颊,重重按了下,瓷玉肌肤上立刻显出一道?红痕。

“难道?真要打断手脚,锁在身边,才?会乖顺一些吗?”

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令雪梨毛骨悚然的话。

她?长睫抖了下,眼角那颗泪珠刹那间坠落,“...你若敢这样做,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裴霁云手指抹去她?眼下湿润,轻柔道?:“姈姈,别拿这个威胁我?,你知?道?的,表兄从来不受这一套。”

赵雪梨微怔。

她?忆起过往种种,心里?忽而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触。

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真是糊涂了。

裴霁云最吃什么,她?明?明?就知?道?啊。

但凡硬来,只会换来更强硬疯狂的他,可言不由衷哭上几声,虽然窝囊些,可却总能让她?得偿所愿。

赵雪梨从善如流地继续流泪,声音立刻哽咽了,埋怨道?:“...是你总欺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