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时见到睡眼朦胧的女儿, 才稍微放下一点心?, 摆脱那些胡思乱想。

宜娘生下来二十余年, 可出嫁后就没过过多少安稳的日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孩子不知道又和皇帝怎样生气恼怒。

可一转眼, 两个人仍然亲亲热热地用膳,宜娘照例吃得很少,圣上低声?询问她还?要不要多用一些,目光缱绻,教她在?此?处都显得有些多余。

沈幼宜也有点心?虚,但是身边总有一个人十分关切甚至称得上炽热地盯着自己,她也有点不好受,调侃道:“阿娘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着元朔帝,柏氏不好直言,只好道:“我是想起当初给娘娘算命的先生,原以为是个江湖术士,没想到算得很准。”

那个曾断言她极不好出嫁的术士也曾断言沈怀安不好娶妻,沈幼宜偶然想起,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阿兄特意找来哄骗父母的,但看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老男人,她含糊道:“歪打正着的骗子不在?少数,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她确实已?经好些时候都没听见阿兄的消息,虽说山高路远,但薛总管也是久在?官场的老将,应当会同元朔帝密奏一些私事。

于?是夜里将寝衣献宝一样递到元朔帝面?前时,随口?问了?一句:“阿兄在?前线未必帮得上什么忙,可阿耶那里又忙得分/身无暇,您要不要等?我生产之后,召他回来,侍候父亲去也好。”

元朔帝正换上她亲手做的衣袍展露给她瞧,闻言却道:“那也不必朕下旨了?,最迟今年夏日,安西之事也要见分晓,到时候教他见一见宜娘的孩子,正合时宜。”

吐蕃夺地原为劫掠,补充国中空虚,经了?这大半年光景,消耗反而远超所得,必然思求速战速决,然而边军却还?有后援支撑,虽也艰难,再有一二年也无妨。

不过皇帝对此?却有另一番打算。

元朔帝和颜悦色道:“朕听闻吐蕃的赞普已?难以为继,他的那位大赞论虽是名将,固守不出,可君臣之间未必就经得起挑拨。”

吐蕃的形势较中原更为复杂,那位大赞论本身就是虔诚信徒,家族也因宗教而兴盛,这对于?任何一位君主而言都是眼中钉,肉中刺,而宜娘的兄长此?时还?频繁出入敌军营帐。

只是他的妻子至今还?不晓得,否则是一定要担惊受怕的,元朔帝伸手按在?她的腹部,含笑道:“柏夫人说给宜娘算命的人算得很准,朕倒想起来一件事,阿娘也常有请僧道相面?的意思,朕瞧着,等?这孩子降生,咱们也该让人摸摸骨。”

沈幼宜掩面?,只拿一双眼睛瞟他:“有郎君这样的父亲,又有我这样的母亲,无论男女,这孩子的命会差到哪里去?”

元朔帝却不大赞同,他感?受着新生的萌芽,轻轻道:“宜娘,朕被立为太子前,先帝也让人为朕相过面?。”

无论皇子公主,这些谶言不过是为日后的光明锦上添花,但他要废后废子,又要重新册立新后东宫,虽说臣下明知是因何而起,可这些面?上的东西,他也当做足做全。

但沈幼宜听来,元朔帝简直是强行要人说些吉利话了?,只是既然是为这孩子好,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一一都应了?。

只是她觉得没必要这么早,调侃道:“郎君不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么?”

元朔帝摇了?摇头,轻声?道:“宜娘,太子说想要去寺庙剃度出家,朕已?然准了?。”

皇帝能?同意太子遁入空门,这实在?令她意外,沈幼宜略有些吃惊:“陛下不是说想要等?太子想得明白么?”

元朔帝略有些迟疑,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他已?经是做了?父亲的人,朕不该再将他当作一个孩子,他既然坚持,随他去就是了。”